风雨欲来之前,山林一片寂静。
杨昊正在一处空地上,定神吐纳。
突然,他弹身而起,双腿如风般,连踏九步,感觉自己四肢各条大筋,腰腹,胸口,背后,双臀的大块肌肉,通过这九步连踏,竟然隐隐串通一气,力量全部连接起来。一种巨大的力量,充斥于体内,令他不吐不快。
九步移完,他顺势屈腿,吸腹,侧腰,整个身子弯成一只虾米,随后一弹。双拳顺着这股力量,一齐击在一棵大腿粗的树上。
如被象撞一般,大树折成三截,倒了下去,枝叶扫动,惊起数只飞鸟。
“成了,成了,应大哥!”杨昊数日来,渴了吃虎肉,渴了喝虎血。夜以继日,都在苦练,终有成效,心中的欢喜,难以言语。
抬头见应子虚站在不远处,很是欣慰,不过却面如白纸,杨昊心里一沉。
这数天来,应子虚强抑伤势,把心中所学,尽可能的教与杨昊。
他阅历丰富,对杨昊如兄弟、如子侄,杨昊心里早就把他看成亲人一般。但无论杨昊如何问,应子虚也不曾说出他为什么反出东梁山一事,只是一脸戚然。
杨昊知道其中必有伤心事,不敢再问。
应子虚见杨昊小有所成,心里除了欢喜,便是惊奇。道:“杨兄弟,这篇《掷象弹筋诀要》是极好的易筋之法,我从中也得到不少领悟。寻常易筋大成,只有一马之力,这是因为他们的筋肉,未能完全炼透。而掷象弹筋诀要,却能炼透全身三百六十筋,比五大圣地的易筋秘笈也不遑多让。大成之后,全身足有三马之力!”
“只是你的进步,实在令我吃惊。炼皮三月,炼筋三年。普通人要把全身肌肉炼好,需要三个月,而要把全身三百六十条筋炼得条条强壮如蛟筋,需要三年。象你这样,你三天之内,就几乎把全身皮肉炼得块块充实,甚至还能把四肢十二根大筋的力量也贯通起来,实在少见!”
“嘿嘿,这都是应大哥你教导有方!”杨昊心里也小有得意。
“不过,炼皮肉筋骨有成,还是小道。之后通脉、明窍、炼就‘固漏真身’,一步比一步难。固漏大成,还要再经历地火之劫,七十二道地煞真火,足以把铜皮铁骨也烧成飞灰,所以你要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万不可有自满骄傲之心!”应子虚正色道。
杨昊不是蠢人,能明白应子虚之意,收起得意之心,神色一正,道:“知道了!”
应子虚见杨昊一点就透,心里宽慰,缓缓而言道:
“杨兄弟,你性子冲动执拗,这在处世之道上是个缺点,但修炼之道,却正需要你这种执着的品性。”
“天地威严,人身卑微,以卑微之生命,去感悟莫测的天地,如果不是有大毅力、大智慧,岂能成功?”
“我辈修炼之人,走逆天之路,宛若在那万千荆棘丛、虎豹豺狼的山林之中艰难前行,想有所成就,就必须有一种‘虽千难万苦,我愿往矣’的觉悟!”
“但终有一天修成大道,超脱凡境,成就‘天人’,则如登高远眺,天地之大,尽在我手,世界之宽,尽在我怀,岂不快哉!”
“是!”感悟着应子虚所描绘的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境界,杨昊心中热血沸腾,暗下决心:“终有一天,我要跳脱天地束缚,逍遥自在!”
应子虚又道:“你练皮肉有成,只是肉身基础。对敌之间,还得有制敌手段。我教你的大摔碑手杀气冲天,摄敌精神,对敌之时自长三分气势,最是威猛实用。大疯魔拳,亦是以情入拳的上好拳法,威力巨大,你也要时时练习。”
“是,应大哥!”杨昊见应子虚咳嗽起来,关心道:“应大哥,你这伤势,还得尽快解决才好,我们何时去南荒古城!”
“无妨!”应子虚道,“当日我在渔村出手,形迹已现。恐怕我未死的消息,现在已经传遍天下,东梁山悬赏很重,此时南荒古城里,必定遍布杀机,现在去,死路一条!”
心里却道:“兄弟,老哥对不住你了,虽然我把命赌在你身上,虽然你前途无量,但目前你本领低微,我怎么能带你前去!你我殊途,我不能害了你!”
杨昊毕竟年少,不疑有他,对应子虚作礼,道:“那好,请大哥再指导我的大疯魔拳与垂柳迎风步!”
已经是皓月当空,微风徐来。
月色下,两条人影你来我往,动作迅猛,力量如虹。一个是十多岁的少年,一个是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少年出拳如疯如癫,霸道威猛,中年人则飘逸如鹤,灵动如仙。
“嗨”,“哈”!
杨昊现在所打的,正是应子虚所教的一套拳法,叫“大疯魔拳”。
而应子虚所用的身法,叫“垂柳迎风步”。
大疯魔拳与大摔碑手风格有些相似,讲究的是以性入拳,激发自身情绪,刺激身体潜力。杨昊面上呈现出一种疯狂的表情,拳脚如急风暴雨一样,连续向应子虚连踢七脚,一脚比一脚劲道威猛。
这七脚踢实了,恐怕应子虚也不好受。
可应子虚所用的身法,垂柳迎风步,却是奇妙无比。
他把自己的力量,控制在与杨昊一般大的状况,站立如柳,脚下生根,上躯却如柳叶一样,飘动如丝,杨昊这力量巨大的七脚,被他轻轻一粘一挥,仿佛狂风吹拂杨柳,可无论风多大,这杨柳都能顺着风势飘摇,自身却毫发无损。
甚至,应子虚边打,还边指导着杨昊。
“兄弟,这大疯魔拳,与那大摔碑手,都是以情入拳,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各有长处。大疯魔拳胜在情如疯癫,动作诡异,令对手难测;而大摔碑手则胜在悲愤填膺,大有与对方同归于尽之势。你两种拳法都已得精髓。但也有不足,所谓的以情入拳,并不是叫你装疯,也不是叫你装悲痛欲绝,你看你那样子,气喘如牛,两眼充血,怎么好象一副拉不出大便的样子!”
杨昊一听这话,心里又气又好笑,这几天相处,他发现应子虚待已虽好,但说话那个绝啊,真令人哭笑不得。可仔细一想,却发现其中深有道理。
“对了,这样才对!”应子虚发现杨昊表情变得平静了一些,却含怒未发。面上冷静了,下拳更狠了,点点头,又道:“对了,有进步!所谓‘含怒未发是为威’,便是如此!以情入拳,是把感情寄托在拳意里,并不是在表情上,比如大疯魔拳,拳法叫疯魔,是指出拳疯狂如魔,诡奇难猜,从对方难以想象的角度出拳,令对方在防守上无法预料,以求获得制胜先机,并不是叫你装疯子!”
“好了,我们反过来,你用垂柳迎风步,我用大疯魔拳和大摔碑手攻你!”
攻守顿时掉转过来。
与杨昊不同的是,应子虚打这两种拳时,面色冷静,看不出半点情绪。但拳脚里仿佛藏匿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下手间毫不容情,才出了二十四拳,杨昊的垂柳迎风步,便挡不住了。整个人被逼得凌空飞起,这可糟糕了——垂柳垂柳,根都被拔了起来,还能迎风吗?
应子虚身如急电,在杨昊落下地时,一个碎碑手,破开杨昊的防御,一掌按在他的胸口上。
杨昊爬了起来,脸上布满懊恼:“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应大哥你这样的水平啊?”
应子虚却叹道:“杨昊,不必妄自诽薄。你可知道,当年我达到易筋大成,花了多长时间?足足一年啊,这样还被人称做是天才!而你练到现在才多久?”
“杨兄弟,其实以你现今的体力,和对这两种拳法、身法的掌握,对上普通的换髓高手,并没有多大的问题了。比如当日齐孤鸿,五十招内,你处于下风,五十招外,你处上风。二百招内,你可以拿他性命!”
“如此进步,你还想怎么样?”应子虚最后叹了一口气,但脸上的喜悦,清晰可见。
杨昊脸上全无得意之色,对应子虚行了一礼。坐到旁边一块岩石上,深思刚才应子虚所教的拳理。
他性子硬如海边岩石,认定的事,绝不轻易更改。得到应子虚传授,心无旁念,只是一味苦练,但有闲余时间,便思索拳理。一有所得,便再次起身,再次修习。
若不是他如此刻苦,岂能进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