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怔了一晌,愣生生的把嗓子眼里那句臭东西坏东西给咽了下去,回过头笑的一脸天真无辜,道:“阿其哥,我什么也没有说。”余其扬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评价道:“演技不错。”谢谢心里暗自腹诽,老娘还不是跟你学的,奥斯卡影帝大大。脸上却是笑的跟朵花似得,学着电视剧里的弱智女流之辈用手轻轻掩住口,嗲着声音嗤嗤笑道:“阿其哥你真的是好生幽默呢。”说着另外一只手还不忘娇羞的摆了两下。哼,就不信吓不死你,谢谢心里暗暗道。
余其扬让她逗得哭笑不得,只道:“先跟我进去吧。”谢谢听到这句话有些感动的神色,原来阿其哥是出来找自己的,先不管阿其哥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谢谢很受用,受用的谢谢为了自己的小脸还是拽的跟个二百五十八万似得认真的吼了一句,道:“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啊。”说着,却先余其扬一步走了进去。并且很有志气的看也没看身后的人一眼。
余其扬双手插都有些无奈的跟在谢谢身后,走进屋子,见沁云抱着琵琶轻轻的弹着曲子,栗原朋信坐在一旁静静欣赏,并不时用手在桌子上扣着简单的拍子,看起来那样安静又美好。可是下一秒他就一脸黑线的看见谢某人提着裤子一脸杀气的奔向了核桃,也不顾中途带倒了几个凳子,愣是把核桃给逼到了墙角里,核桃一脸惊恐的表情,吓得都快哭了,立马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余其扬。余其扬摊手望天花板,不是我不帮你,主要是我现在出手八成得把自己也打进去,兄弟你自己保重吧。
核桃痛苦的含泪闭上了双眼,却看到自己被扔进锅里熬成汤的恐怖场景。谢谢气定神闲得把刚才的所有愤懑之情揉成了一个三昧真火小球球,吼吼了一声就扔向了面前的核桃,墙角里的核桃一时闪躲不及,被烧了个外焦里嫩,最让它痛不欲生的是刚长出来的那一跟漂亮的头毛彻底离开了它亲爱的小脑袋,还来不及问候谢谢的八辈祖宗,就先一步被谢谢抓在手里,学着古人占卜的样子在地上转着圈圈,嘴里念念有词道:“金木水火土。。。金木水火土。。。”
核桃给她弄得头晕眼花,无数次碎碎念没见过这么记仇的人,这个丫头一点也不好惹,娶媳妇一定不能娶这样的,想着默默握拳,等到它停下来的时候,只听谢谢正好念到“水”,还不及它反映这是个什么情况,就被谢某人揪起来,轮圆了膀子,呼呼有声的扔到了一旁的金鱼缸里,核桃于扑腾中不断喝水,大喊救命,而谢某人不但没有救人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它。核桃在心里默默骂着娘,你妹子的,没人性,咳咳,快来人啊,咳咳,好撑啊,嗬哟,劳资会游泳了,还蛮好玩的说,谢谢,我谢你八辈祖宗哟。
谢谢看着核桃和浴缸里面的金鱼玩耍的十分愉快,这才回过身,发现那四个人一脸黑线地望着自己,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道:“这乌龟笨得很,不用非常手段,它这辈子都学不会游泳。”核桃默默扔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你丫的这是红果果的谋杀。
栗原朋信最先开口道:“想不到沁云姑娘还会弹我们日本的小曲儿,真是蕙质兰心,鄙人佩服。”沁云浅浅一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听。”余其扬打趣道:“栗原先生原来是听曲儿来的,这倒是你找对了地方。”栗原朋信站了起来恭敬道:“余老板,我是来找你的。不过能听到家乡的曲子,实在是意外之喜。”说着把身上的那两颗骰子拿了出来。
余其扬低眉看了一会儿,拿过两只骰子,有些随意的放在桌子上,拿起旁边的玻璃杯罩在上面,偏着头,轻轻摇了摇,取开手。栗原朋信透着玻璃被看过去,全彩!他本不相信真的有人可以拿下五五分成的水银骰子,却没有想到,对于余其扬来说,竟然就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般。他更没想到,自己一向自认博弈之术上的天才,可是刚才余其扬拿着玻璃杯掷骰,他愣是一点门道也没有看出来,这大概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想着下意识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余其扬想了一会儿,似是不以为意道:“用耳朵去听,用手去感觉,用言语去扰乱对方的心里,用障眼法去改变骰子的点数,你只要掌握一样,就可以办到了。”栗原朋信有些苦笑的意味,拈起一个骰子,摇头道:“怎么可能呢?”
余其扬拍拍他的肩膀,道:“其实,五五分成的水银骰子也不是最难的把握的。。。”栗原朋信猛地抬头,道:“还有?”余其扬低头笑笑,道:“你试过没有动过任何手脚的骰子吗?那,才是掷骰的最高境界。只是赌客们研究出老千的方法太多,却不知道,最难的是根本啊。”
栗原朋信眼里尽是佩服的意思,认真道:“余老板高论,在下受教了。不知余老板可愿收我为徒?鄙人决不会亏待于你。”余其扬没有答话,只是真诚道:“栗原先生,其实你赌技在上海摊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只是,还没有到达最高境界。我告诉你一句话,掷骰的时候,不要想着去控制手里的骰子,而是要把自己变成骰子,这样,还怕会掷不到自己想要的点数吗?”
栗原朋信听得不是很懂,只是觉得余其扬在博弈之术上的造诣和境界,大约是他这辈子达不到的,想着叹气道:“唉,也不知道余老板是怎么样练成这样好的手段,若是给朋信,怎么都是愿意的。”余其扬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有些恍惚道:“是吗?如果你知道我这些赌技是怎么练出来的,也许,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碰骰子这玩意了。”
谢谢闻言不由向余其扬望了过去,满满的尽是心疼的意思。没有人知道,在那十年里,他是怎么样的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乞丐,变成了今日的余其扬。如果可以,她宁愿当年常爷没有从那个大雪之夜带回他,冻死也好,饿死也罢,不要背负这么多,不要做余其扬。只是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哪里是她所能更改的。
栗原朋信倒是没想这么多,接道:“余老板这是什么话,鄙人求之不得呢。还希望您可以收我为徒。”余其扬回过神,有些无奈道:“栗原先生怕是忘了在下是浦江商会的人,入了我的门便是浦江商会的徒众,恐怕令叔父是不会同意的吧。”栗原朋信才想起来这一茬,心里不由的有些失望,但是毕竟他是日本领事的侄子,代表的是他们日本,怎么也是不能拜倒这浦江商会门下的,暗暗责怪自己做事欠考虑,从小到大,他这样的家庭,有多少事是他不能的,如果可以,他宁愿在家乡的樱花树下喝着扶桑酒,钻在他的六合博弈之术的世界里,不问世事。不过这样一来,大约他根本不会遇到余其扬吧,果然,都是缘分。
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余老板如果愿意的话,我们交个朋友,如何?”说实话,他挺喜欢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不仅仅因为他的赌技好,也是因为性格投缘。余其扬望着他,眉头微蹙,好一会才开口道:“我不愿意。”栗原朋信怎么也没想到余其扬会这么说,脱口而出道:“为什么?”他没想到面前人竟然会拒绝,他知道的,余其扬一向爱好结交,而且,他觉得出来,那个人分明是有几分欣赏自己的,怎么会?
余其扬慢慢开口道:“因为,你是日本人。”不等栗原朋信再一次诘问出口,接着道:“你看日本占着东北这些年,什么用心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开战不过是迟早的事,说不好,就是这一两年吧。栗原先生,不可否认,我蛮欣赏你的。可是,我们不能做朋友,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国家水火不容,我该怎么面对你?你也会很为难的,所以,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就算是日后真的刀兵相见,也不必留情,这样,也许是最好吧。”
栗原朋信笑了笑,有些倔强道:“余老板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勉强,只是朋信心里,早已把您当成了朋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不管日后国家形势如何,我,绝不会对余老板下手。如果日后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余老板只要说一声,朋信绝无袖手旁观之理。”说着走近一点,瞟了一眼沁云,对余其扬耳语道:“余老板,珍惜身边人。”说着,作礼向屋里人一一告别,退了出去。
余其扬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有把他叫回来的冲动,却终究什么都没说,不是互相欣赏就一定可以做朋友,他们之间隔得太多,走得太近,不过是互相伤害罢了。谢谢看出余其扬的心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一副天真烂漫道:“阿其哥,我们快去镇江路吧,沁云姑娘还要看花的。”
余其扬刚要道一声好,却看到黄佩玉身边的阿九推门进来,不由得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