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里,烟雾缭绕,过分宁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划破了这份宁静。楷冬拿起电话,是自悠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袁先生,谢谢您送我回家,昨晚有些失态,对您造成了麻烦与困扰,真是不好意思。下次请您吃好吃的,就当赔罪。
楷冬握着手机,并没有回复,而是对着画纸上自悠的肖像发着呆。画纸未干,手指触摸时,还会沾上黏黏的油画颜料。画上的自悠低垂双眼,落寞哀怜,叫人心疼不已。
楷冬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能凭着记忆,一笔一笔,将自悠如此清晰地默写下来。若非对画中人印象深刻,嵌入脑海,若非对画中人倾注感情,绝不会画得如此生动而真实。
楷冬疲倦地闭上双眼,自悠的身影又再浮现,她深锁的眉,她开怀的笑,都让楷冬难以释怀。到底从何时起,自悠就这样悄悄走进了他的心扉?
在外界眼中,楷冬一直保持着从一而终,用情至深的新好男人形象,他的身边从不缺乏形形色色的女人**,但他始终情定伊美,直到今天。
伊美也一度这么认为。
但只有楷冬自己清楚的认识到,他与伊美,不过是个伴儿。寂寞的时候,有人陪;出席公众场合,有人陪;身体饥渴时,有人陪……这些年来,楷冬早已习惯如此,不交出真心,不付出真爱。
对于习惯,他并不想为任何人而改变,哪怕是自悠。
这个世界,谈感情只留给有爱情的人。他的世界里没有爱,因为他爱不起,他骨子里根本就是个卑贱的人。所有那些对于自悠的留恋,自悠的记忆,都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直至消逝。
自悠当然不知道电话那头楷冬的复杂心情。
她此刻仍然陷在伤痛中,心口仿佛缺了个洞,过往点点滴滴的快乐,为数不多的瞬间浪漫,都止不住的,从这个洞中一一溜走。
她捶着胸口。
当辰南的眼睛不再为自己而闪烁,嘴里不再甜丝丝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她就应该猜到,辰南的心已经悄然飞走了。
面对家人,自悠选择强颜欢笑。她亦瞒着两位好友,暗自神伤。她不想一下子沦落成众人轮番安慰的可怜人。
自悠拉起大提琴的悲伤叹调。她现在要做的,是学会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窗外,突然下起了寂寞的雨,很是应景。
自悠推开窗,雨水溅入了室内。
这场雨,会将从前的一切全都洗净吗?
自悠正惆怅着,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身影,正躲在屋檐下避雨。
是辰南。
原来,他一直守在楼下。
辰南也看见了自悠,他拿出电话,发出一条短信:你让我别上门,我便在此等候。既然你都看见我了,就下来谈谈吧。我等你。
自悠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下了楼去。
撑着伞,站在雨中的两个人,互相望着彼此,想好的千言万语,突然间哽在喉间,反倒无话可说。
时间定格了半晌,自悠才冷冷说道:“想说什么,说吧。”
“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吵完了,却更想见到你。昨晚我想了整整一夜,想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我承认我犯了错,但犯错的人不是应该给予悔过的机会吗?”
“机会不是靠给的,而是靠争取的。”
“那我会争取,争取我们的婚礼如期举行,争取兑现我的承诺。为了你,我不再见她。”
“她快结婚了吧?”
“嗯?”
“如果不是因为她将结婚,你会想过放弃吗?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一个不懂放弃的人,越是得不到,越会想尽办法去争取。但现实是,方董能给茉莉的,也许你这辈子都给不了。”
自悠凝视着辰南的双眼,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我相信你说的,为了我,可以不再见她。只是这样,她就会在你心里住上一辈子。你永远都心存遗憾,觉得愧疚,永远都无法将她忘记。”
辰南站在雨中发愣。
自悠的话,无疑说中了他的心事。没错,他可以为了自悠,不再见茉莉。他心中的天枰,始终偏向自悠多一点。只是,想爱不能爱,被迫分开的人,总会留下无奈的遗憾。明知那个人,永远都无法属于自己,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默默铭记于心,直至永远。
自悠将手中的雨伞递给辰南,咬咬唇道:“就这样吧。别再来找我了,我还没有办法坦然面对你。我们都需要一个自我冷却的时间,去消化突然发生的一切。”
接下去的日子,影楼的工作人员打来电话,说相册已经做好,效果非常满意,他们还选了一张放大,作为本店的招牌,悬挂于橱窗内。酒店也打来电话,与自悠确定婚宴的细节。还有婚庆公司、礼品公司、礼服公司……所有的电话,都像在提醒着自悠,她与辰南本来要结婚的事实。自悠不堪其扰,对着电话叫道:“不结了!我们不结了!别再打来了!”
母亲很快察觉出自悠的异样,自悠无奈,向母亲坦白一切。母亲气急,欲找辰南父母评理,却被自悠强行阻止。她希望自己的事情,由自己来解决。
露露和乔莎也赶来向自悠求证,自悠坦然承认。
床头,那个婚纱娃娃,正对着自悠灿烂地笑。这娃娃,是辰南送给自悠的生日礼物,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讽刺的笑话。自悠将娃娃收进盒子里,封上胶带,扔在某个角落。
失恋的日子总会过去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遗忘一个人的时间,往往比爱他更久。
爱情究竟有多么虚伪,为什么明明分手,却还心存挂念。为何自己如此不争气,竟然擦不去辰南的影子。直到现在,自悠才深刻地体会到那句话——爱很难投入,但一旦投入,出来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