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的,星空”。信心几乎是在哀求。
一旁一直摇头的冷伊人突然间跪下来:“我错了,星空,星野,都是我的错。”
“你错了,你知道错在哪吗?”星空回头质问时,像是在梦里对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人讲话,更像是在彻底坠向黑暗之前的自语,无力而痛苦:“你都不把我们当家人了,这是认错就能解决的吗?”星空他死都不想再提起的回忆如洪流般冲进他的脑海,演变成绝望的话语:“爸爸不是你的丈夫,我和冷秋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只有齐辰。”星空的眉头很罕见的锁紧了,最后一线光亮消逝了。
“mao?哥哥,你在说什么?”
“伊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星野弱弱的问道,刚才的故事听起来不是在做梦,而更像是发生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不同的故事。
冷伊人点点头,“不是这样的,星野。”
星野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静、清醒,他说道:“你说。”
星空倚着墙边无力的倒下来。
冷伊人泪流满面,她从来都不知道一向儒雅的齐天浩会是那个样子,记不清楚那时是因为什么事情,大概是为影展的事情吧,和齐天浩陪主办方用餐的,后来似乎醉了,意识变得很模糊,只记得汽笛声鸣了很久,之后突然失去了光亮,周围一片黑暗,感觉身体很不适,似乎睡在一张坚硬的木板上,然后她感到被人侵犯,可是浑身很软,她听到自己的心在呐喊,可是只是无力的**着,就像奄奄一息的动物从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
醒来时,已是深夜,周围很黑,这时有人点亮了灯,是一只蜡烛,微小的光焰跳动着,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她看到了齐天浩一向儒雅的微笑。
他走过来,“伊人,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可是我只有用这种方式了。”说完,他拎着衣服就出去了。
后来齐天浩突然消失了,她怀上齐辰没多久,齐天浩又突然出现,就在她决定打掉孩子去医院的路上。
之后她对星野撒谎说到国外去参加一些培训和影展,为期一年,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所以当时星野没有任何怀疑。她顺利地生下了齐辰,当天就被齐天浩裹在一个厚毯子里抱走了。
八年,风平浪静,仿佛之前发生的只是一个梦,最多只是梦里有个令冷伊人牵肠挂肚的婴儿,毕竟那是亲生的漂亮的儿子,他让她第一次做了母亲。
但是,八年后的一天,齐天浩突然出现了,像噩梦般。他说齐辰患了白血病,这让冷伊人没有选择。日思夜想了很多天,也挣扎了很多天,最后她带着无比纠结的心情离开了星野和一双儿女——相比齐天浩,她对星野要放心得多。
没想到的是齐天浩变本加厉,要她舍弃星野三父子,否则他会制造年仅四岁的冷秋失踪事件以及星空被星野误伤事件。
从那次以后,她相信他做的出来。
冷伊人讲完,低下头,等待星野的发落。
星野,深信自己爱妻的人,虽然此刻他仍存在很多疑问,但他终究还是不自觉地走过去,抱住冷伊人。天色虽已昏暗,星野蹒跚的步伐让他的痛苦仍暴露无遗。
信心、上官飞和忻州和所知道的故事中缺失的齐辰出生前后的部分就此补充上来。
冷秋完全听惊呆了。
而对于星空来说,海滩边的激吻,树林里心狠的誓言,这是他心底深处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从来不敢想象令一个母亲抛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的该是多么残酷的理由。
“那么,你就因此抛下家人,令爸爸被人耻笑看不住妻子,让我们成为没有妈的孩子吗?不管什么理由,你都不可饶恕。”星空站起来,越来越黑的颜色遮住了他的眼泪,一个冷漠的男孩的很少淌下的眼泪。
“哥哥。”冷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星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忻州和,“难道你没听明白吗?她不是抛下,而是在保护你们。”
上官飞看向信心的方向,她没有做任何反应,很平静的样子。
“如果不可以共同承担痛苦,还称得上家人吗?”星空最后说。
独院里一时陷入安静,只有忻州和微微笑了笑。
片刻之后,冷秋明白了,哥哥原谅了冷伊人,她喜极而泣,提心吊胆的一天,刚才的片刻仿佛游离在浓浓的迷雾中,未知和恐惧的煎熬是不言而喻的,她不想再偷偷摸摸的和妈妈见面,可也不想伤害到星空。实际上她从来都不确定把妈妈带到家里来的举动是否正确,她设置了一个赌,现在看来,事情还不算糟糕。
“妈妈,你听到了吗?哥哥只是在担心你。”冷秋说道。
上官飞稍稍松了口气。
信心静静地观察着星空,他站着,没有任何小动作,习惯性插入裤兜的双手也只是在外边悬着,他的头微微侧向一边,听到冷秋的话后,他将一只手搭在墙壁上,转身向门外走去。他在想什么,短短的这片刻的时间,他又在承受着什么,压在他心头的痛有多重,十五年的徘徊、不解、思恋、怨恨,就这样顷刻间崩解了吗?就这样简单的解决了吗?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这个向来宁静的独院,随着越来越深的夜色渐渐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冷伊人一遍遍扫视着屋内的一切,除了因为时间的关系变得陈旧外,几乎没什么变动,除了星野那张醒目的床。
“还是老样子,小空不想变动。”
冷伊人还在颤抖,星野拿来他的休闲羽绒衣心疼地披在她身上,目前他扔游离在现实与梦境边缘。
“妈妈,你先喝点热水。”冷秋端上来两杯热茶。
“爸爸,你和妈妈好好讲讲话,嗯...我去找哥哥。”冷秋放下热茶后,说。
信心远远跟着星空来到了观星台,渐入深处,星空靠着迷迭香坐下来,左腿平放,右腿撑地,右前臂搭在右膝上。他望着夜空良久,没有星星,冬季初春总还是阴天多一点。他穿的很单薄,一件加厚的单衣,里面是一件高领毛衣。
信心悄悄下了观星台,很快在附近买了两杯热咖啡,回到观星台上。
“信心。”星空突然叫道。
信心吓了一跳,刚要答应,只听星空继续道:“为什么?”,声色低沉而颇为疲惫。
信心靠前,递上热咖啡。
星空看了她几秒钟,从她手里接过咖啡,突然冷冷说道:“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从未对信心有过的冰冷。
“没有听清楚吗?”见信心依然在身旁,他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来:“leavemealone,please."
信心下去时,看到了上官飞和忻州和,两人坐在长凳上打哆嗦。
“什么情况?”忻州和问。
信心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径直走,上官飞跟上去。
“上官飞,你不能走。”
上官飞停下来,仰着头低声吹着口哨,“行,有什么好处?”
“你这个人,有良心没?我们是在陪星空,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他是我们的朋友,更是你将来的娘舅。”
“我想想,嗯...我要叫你声‘蟋蟀’,你答应,我就不走。”
瞬间,上官飞感觉到两道绿莹莹的光,外加强列的责备:“你脑子没问题吧,这是开玩笑的时刻吗?你是人不?”
“信心更是我朋友。”
最后,忻州和不得已屈服了,对上官飞甜甜的“蟋蟀”发音大大方方点头应和了一声。
半夜里,两人冻醒偷偷去看星空,发现迷迭香下已经没人了。
星空不见了——这使得相关的所有人炸开了锅:星野打了无数通电话,也在学校、观星台、海边、研究所、附近的所有街道,他像穿梭在城市中跑业务的人们一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再返回来,来来回回;冷秋、上官飞、信心、忻州和也是大街小巷的满城搜罗,就是没有星空的身影,哪都没有,连相似的都没有。
“妈妈,没关系的,哥哥会没事的。”冷秋安慰自责不已的冷伊人,“哥哥生存能力强的无人能敌,冰冻的大冷天在外边冻一夜也不会哆嗦一下,一天不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什么?一天不知吃饭,怎么回事?”冷伊人问。
“有这样的事吗?”星野问。
“嗯,我也是听忻州和说的,别看他那样,你看那身体多结实,从来不感冒。”冷秋安慰爸妈,“所以,你们别太担心。”而她自己都着急的要死着急,哥哥从未有过消失一整天的历史。
信心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三天了,他会去哪里,自认为最了解他的信心开始怀疑了,“为什么?”那样的声音太冰冷,是她完全不认识的声音。
这时生机突然响了,信心拿起来,是奶奶的来电。
信心接通,奶奶温和的声音很好听,她说的话让连翻身的意念都没有的信心一下子坐起来。
“什么时候,奶奶?”
“下午,在公寓看了看几位老人就走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您别担心。”信心说完道,挂掉电话。
信心拨电话时,忻州和捧着个望远镜环绕蓝牙山观察,每一个可见的角落,虽然白天已搜寻过了,他还心存侥幸,指望星空就藏在某个角落。
“确定现在吗?晚七点。”
“嗯,所以你不可以装酷了,开辆可以挡风的车来吧。”
四个小时后,信心和忻州和到了信心老家,在天村。
“小声一点,别惊动他们。”
忻州和岁随信心进到她的房间,房间里床单铺的很整齐,桌面也很整洁,信心拧开暖气片上的开关,水流汩汩流过。
忻州和放下背包,看了一下这个四面贴着壁纸的温馨小屋,说:“星空以前来过吗?”
“来过一次。你先歇一会儿,明早四点左右,奶奶起床后再说。”
还是黑夜,乡下的星空非常美丽,比在观星台的看到的还要清澈,北斗七星、猎户座、数不清的闪闪烁烁的小星星都是那样迷人,而这样的美丽静谧却让信心更加担心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