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伊人在自己临时小家中的床上辗转反侧,星空不再想见到他,他一定是对她有什么误会,所以她不可以离开,因为她深爱着这个家,这是她唯一的家,这个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独一无二。她必须要跟星空好好谈谈。
她没有选择电话约,星空不会赴约;她也不可以去她曾生活九年的大门红漆斑驳的家,与星空冰释前嫌前她要避免与星野见面;也不可去学校找他,那里也许会碰到熟人,这是他不希望的;最后她选择了星星网吧,可以顺便看一下星空经营的网吧。
星星网吧离市中心不远,前面是一大片植被,网吧大概占地两多百平米,可以看作是一家院落。从外围墙上垂下来爬山虎连成一片,门前两侧还栽了两株文竹,从外面看起来更像一家小型植物园。不知道今天星空在不在,她得碰碰运气。
对于星空来说,有时候的伤痛,比如说跟人打了一架,那完全是小打小闹,就像走路歪了一下一样,当时可能会有一点不适,但抬起脚来让压力减少片刻就ok了。
可是有的时候是无法忘却的。明亮的门口中出现一个狭长的身影,平时他是不会看一下的,但今天那个身影在那里停留了的太久了。他看过去,原来蒙着一层朦胧的雾的脸立刻结了冰。
冷伊人笑笑,很温柔。她走进来,摘掉墨镜,环视一下网吧内部,里面很干净,空气也很清新,完全不像别的网吧,墙角摆了棕竹和铁树,每台机子的左上角都摆着小型盆栽,有仙人球,仙客来,牵牛花等。
小李这时虽有些奇怪,一个中年女子逛网吧本身就蛮奇怪的,况且还是这样一位看起来很有身份的女子,但还是跑过来热情地招呼:“您好,那边有位置。”
“这位女士进错门了,你指给他高档服装和化妆品店的位置。”星空冷冷的说。
虽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但听到这句话时还是非常难过,泪水渗出眼眶,过了片刻,她用中指擦拭一下,说道:“不要让妈妈难堪好吗?”
“我不认识你。”
旁边的小李一时不知所措,气氛明显不对,便拿了一次性杯子接了点水,静静放到冷伊人面前,然后走开了。
“星空是最美丽也是最博大精深的,有一个母亲最喜欢星空,所以给儿子起名星空。”
冷伊人说道,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透进的阳光照得她的眼泪闪闪发亮。
星空结冰的面容没有任何动容,他的心却在作痛,绞裂般的痛。
七岁那年的中秋节,一家人团圆的最后一个中秋节,月亮还差肉眼看不出的边缘就完全圆了,非常亮,周围尽是幽蓝的夜幕,星星抑或是遥远的无法想象的星系的光亮被隐藏在月亮的光华中。星空是璀璨的,但是月亮却是高贵的,星星很尊崇的为她让出夜空来,仅仅几颗蒙着轻纱的好奇地偷看她的容颜。
一家人围坐在从大堂房间门口搬出迄今还摆在那里的古典酒红色圆桌,上面摆了些瓜子、水果、星野喜欢的红酒,还有各种口味的月饼:星野没有特别喜欢的口味;冷伊人喜欢带点咸味的五仁儿味的;星空和冷伊人的口味一样;冷秋不喜欢草莓味的,剩下的都非常喜欢。
冷秋趴在桌子上啃月饼,一个啃一口,月饼被她弄的乱七八糟的摊在桌子上;星空则将一个个残缺了一个口的月饼装进一个袋子里。
冷伊人和星野看着这俩孩子,呵呵笑着,星野问:“我们俩孩子性格怎么这么迥异呢?”“你给我们仨拍个照。”冷伊人把相机递给星野。
于是定格了这样一个画面:星空很懂事的将脸庞凑近妈妈,冷伊人则吻向星空的额头,小冷秋被妈妈和哥哥挤在中间,在他们的下巴下方露出特别焦虑的表情,嘴里还叼着块儿从月饼里挑出的肉。
星空家里,这幅照片目前不知所踪,可能年代太久丢失了,也可能被冷伊人收藏着。而对星空来说,不管它在哪里都无所谓了,它本身的涵义早已模糊不堪了。
“妈妈,我怎么叫星空呀?”星空抬头看着广袤的唯月亮独尊的夜空,忽然想起学校里一个小朋友的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小冷秋举起手来,“因为哥哥出生在天空。”
星野和冷伊人哈哈笑了,爸爸告诉过她,她出生在深秋,就顺便随妈妈姓然后叫了冷秋。
小星空却一本正经的问:“妈妈难道是在飞机上生的我吗?”
俩人又哈哈笑了,冷伊人亲亲星空和冷秋的脸颊,说:“你们看那些星星,那或许不是一颗星星,而是很远很远的许多星星一起发出的光,那里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大的多,也多得多,我们住的地球也仅仅是其中很小的一颗而已。你们说,它的胸怀是不是很宽广啊?”
“嗯。”冷秋像上课回答老师一样认真真的点头答应。
星空思考了一下,说:“我知道了,妈妈是让我做一个胸怀宽广的人,对不对?”
冷伊人笑笑,“它不仅有博大的胸怀,你们看它多美丽,所以妈妈非常非常喜欢星空。”
“哦,我也要叫星空。“冷秋吃醋了。
一家人又笑了。
星空捏捏冷秋的脸蛋:“妈妈当然也最喜欢秋天了,不然你怎么会叫冷秋呢。”
“好了好了,我们全体照一张。”星野像拎包一样把俩孩子拎起放向自己腿上。
“当心点,拎坏了。”冷伊人将手托向俩孩子。
那天后来星雾氤氲。
星空深邃的眼底荡起浅浅涟漪,就像海底火山爆发的前奏,很难被察觉,当人们发现时也许已经晚了。星空随即将目光投向门口的空无,没有看什么,只是从冷伊人那里转移视线。
“如果你想让我早死的话,尽管玩这种无聊的口水游戏。”星空扭头看向她,那层冰因为湖底忽冷忽热的涟漪的碰撞有些裂纹,冰冷间有丝丝的思念和疼痛化成袅袅热汽蒸腾出来。
冷伊人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这次不是因为被伤害,而是感觉到了星空的伤痛,她好想拥抱他。她颤抖着伸出手,“我的小空”,嘴微微抖动着,却没能叫出来。
“你不走我走。”星空起身朝门外走去...逆光中的背影孤寂而沉重,而躯体在过分明亮的阳光中显得太过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