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陈旧的小巷,路面不如新建的繁华街区那般整洁光亮,而已被长年累积的尘埃涂成了灰色,甚至可以见到水渍、油斑和一些烟头。路两边的香樟上方挂着的红色宫灯已然褪了色,蒙上了青灰——她们用逝去的容颜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小巷尽头向左拐,经过一段青石路,又过几户独院——它们的年代也许可以追溯到40年前——此刻,一个过肩长发、身形修长的落寞身影驻足在最靠外的一座院落外。红漆斑驳的大门沉寂在青灰晨色中,里面有灯光渗出,锅碗在清晨的静寂中碰撞出依稀可闻的声响,可以判断出里面人的动作很轻。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里面的人走到了院子中,然后拉着这面大门的门栓,她赶紧躲到了拐角,心咚咚地跳着,出来的会是谁呢?她悄悄探出头来,却发现那人已经跑远了。
星空跑完步回来,天色已亮了,路上多了买菜的老人,和赶路的上班族。他回到屋内,简单洗了把脸,系上一条深蓝的短围裙,打开煤气灶煮牛奶,又将刚才准备好的面包片放进烤箱。待牛奶煮沸后,分装在三个杯子中,端到餐桌上,然后他催促妹妹冷秋起床,此间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抽烟。
冷秋眯着眼睛从房间摇摆出来,摸进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走进客厅,很惊讶发现有个人在自己家客厅抽烟,终于扯开上下眼皮,才发现是自家哥哥,瞪着他看了足足三分钟。而星空丝毫没有感觉,只是叼着烟从烤箱取出面包,催冷秋快吃饭。
“哥哥抽烟吗?”冷秋出门推开红漆大门那会儿又想起了个问题,并将这个问题带到了学校,碰到上官飞时好奇的问他是否见过星空抽烟,而上官飞的回答是这很常见,她心里只抽筋儿,大叫“我靠,我哥抽烟我怎么不知道!”于是,她准备将这个问题带给信心。可是,一天过去了,也没见到她。她的问题逐渐转移到信心那去了,她的疑惑也转变成了关心,一种说不出的抑郁感油然而生。
第二天信心依然没到,她的舍友说她请假回家了,可是她为什么没有对她和上官飞讲?
“哥,信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吃晚饭时,冷秋问星空。
“怎么了?”
“她好像回家了,也没跟你讲吗?这奇怪了。”
星空放下筷子,一口都吃不下去了,“爸爸,我再给你盛点米饭。”
晚些时候,冷秋看书看不进去了,便走出卧室,客厅里星野的床帘已经放下。她又走几步,推开星空的卧室门,轻唤:“哥,你睡了吗?”。然后她发现左边靠窗户的位置有微弱的光亮,便伸手摁开墙壁上的开关。发出微弱光芒的是一个球形的玻璃体,它放在窗户下的桌子上,而星空坐在窗户前,抚摸着那个物体。她走到哥哥身边,那个玻璃体的底座上刻着“星语心愿”,“哥,你怎么不开灯呀?”星空侧过脸来看着她笑笑:“没事,哥在沉思,早点去睡觉,听话。”
冷秋走出哥哥的卧室,走进客厅,将星野的床帘掀开一条缝,又放下来,哥哥不让我打扰爸爸休息。
第三天清晨冷秋睁开眼,迫不及待的看手机,谢天谢地里面有信心的短信,凌晨0点发来的,两组词,四个字“奶病,回家。”
上课前,她尤喜又尤的在上官飞身旁落座后,犹豫着怎么跟他讲,“奶病”如何表达呢?
而同时上官飞也在思量:冷秋风风火火的跑进教室,几乎揪着他的衣领质问“有信心的消息吗?”,“信心失恋了”“什么,有没搞错,你这个人心眼怎么这么坏,巴不得人家分手好有机可乘,对不对?”但可怕的不是这句话本身,而是她如同枪林弹雨的口水毫不吝啬的喷洒到他刚扑了男士面霜的脸上。上官飞在心里给这样的情节画上了大大的红叉。
“秋,你觉得信心这个人怎么样?”上官飞赶紧将这想法就此打住,冷秋一定会直接劈头盖脸给他一顿毒打,原因是这个问题很白痴,他们认识快四年了。
算了,干脆什么也不说。
事情就是这样,当你决定撒手不管时,却会自然而然出现转机。
冷秋抿抿嘴,说道:“信心生病回家了。”
“什么病?”上官飞问的合情合理,可是一分钟后,全身开始生疼,劈头盖脸的毒打还是发生了。他经常想,也许他浑身强健的肌肉离不了冷秋对他执行的十分热忱而严格的塑身大法。
“不可以问。”冷秋整整衣服,优雅的笑笑。
同样是凌晨0点,上官飞也收到了信心的短信,与冷秋的完全不同,四组词,八个字“失恋,出走,勿忧,瞒秋。”想起这句话,上官飞开始担心起信心了,表面上没心没肺的信心不知在何处经受着怎样的内心煎熬。
回到在天村——自家那个温馨熟悉的小山村,信心的内心有了着落,她需要发泄。于是,她白天在树木稀疏的山路上奔跑直到大汗淋漓、胸口紧缩、腿部肌肉痉挛,或者在一间柴房里打沙包打到汗水淋漓湿透头发和衣衫。夜间因为白天的劳累而昏昏沉沉的睡去,做些乱七八糟的梦,甚至梦到上官飞追着冷秋叫她信心,还喊着“冷秋我的小心肝”,然后她在梦里呕吐不止;梦见过妈妈模糊的脸,爸爸有力的手臂将还是小女孩的她举过头顶,还有外婆慈祥的笑容,然后她在梦里幸福的笑着,眼泪都出来了;她也梦见过星空,只是那个梦很惊悚,前一秒星空还在微笑下一秒就化作缕缕轻烟消逝殆尽,轻烟散去,是一张讪笑的的脸,似曾相识又不曾见过。
第七天晚上,她和外婆、弟弟小宝、妹妹小贝坐在院子里,夏末的天气很惬意,微风轻轻吹着,送来些凉爽,几棵零落而立的挺拔的白杨,宽大的叶子娑娑作响。旷远的夜空,柔和的月光,明亮的星辰,轻纱般的薄云溜过。
“姐姐,你看,月亮冲我们笑呢。”小贝指着像微笑的嘴唇的弯月说。
“她喜欢我们小宝和小贝呢。”
“姐姐,城市的月亮有这里亮吗?”小宝问。
信心笑笑:“没有呢。”
没想到小贝竟然扑进奶奶的怀里:“奶奶,真的呢,妈妈在月亮上。”她又跑过来抱着信心高兴地说:“我看见妈妈了,妈妈没有离开我。”
“我告诉孩子们,因为妈妈在月亮上面在慈爱的看着他们,所以这里的月光比别处更亮。”外婆笑着说,然后用平和的口气阐述着深沉的母爱:“没有哪个母亲情愿丢下自己的孩子,即使不能见面她也会用另一种方式来传递她的爱,这种方式也许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我们要坚信她存在着,这不仅仅限于她给了你们身体,更是因为你们是她生命的延续。母爱世界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
月亮,母亲,爱,这或许是个提示,或者是命中注定的巧合。
随后她给上官飞发了一条信息:“找找那位伟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