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陈阿娇便听芍药说自己的娘亲去宫里给皇帝舅舅祝寿去了,阿娇知道自己娘亲的打算,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趁着娘亲不在的机会,在床上多睡了一会儿。
起了床,好一番梳洗打扮之后,陈阿娇便坐在窗前吃着早膳,因为那里有她最最喜欢的千纸鹤,她将它们一串串的挂在了窗口,微风拂过,这些千纸鹤便仿佛活了一般轻轻飞舞起来,并发出摩擦的沙沙声。
诱人的粉色充斥在眼前,幽幽的花香围绕在身侧。
每当她看见它们,便回想起那个身在皇宫之中的男孩,那个虽然比自己小上三岁却对自己处处迁就,仿佛哥哥一般爱护自己的人。
这让陈阿娇心里暖暖的,脾气也似乎改观了不少。
没想到自己曾经那么傻,非要巴巴的去喜欢太子刘荣,还要被人奚落,想想现在多好,被他时时记挂在心里,刻刻捧在手中,自己怎么那么糊涂,早没发现他的好呢?
现在的自己是幸福的,而只要皇帝舅舅点头同意了娘亲的提议,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握住这份幸福,并守护他一生一世了。
陈阿娇下意识的抬手轻轻抚摸着面前的千纸鹤,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小姐,您又想起姑爷啦!”在一旁伺候的芍药见状,掩嘴轻笑起来,每天在陈阿娇面前提一提胶东王刘彘,逗弄一下自家小姐似乎成了她的习惯和乐趣。
“我呸,谁告诉你我想他了!?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我听都不想听!”陈阿娇恶狠狠的说道,脸上的表情却没有语气上那么凶狠。
“您还说不想呢!自从姑爷送了这千纸鹤过来,您整天就对着这些东西发呆,要不就是傻笑,动不动脸还会红呢!奴婢可是看的真真儿的。”芍药瞥了一眼陈阿娇,摆出了一脸的质疑。
“谁说的,谁说的?!我可是还在生着气呢!”陈阿娇瞪了一眼芍药,丢下了手中的筷子,这早膳也索性不吃了,起身走到妆台前摆弄起了玉瓶里的花儿。
那花儿也是刘彘送的。
“哦,原来小姐还在生气呐!”芍药装作恍然大悟,抬手便要去摘挂在窗前的纸鹤,“那奴婢还是帮小姐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省得小姐一会儿睹物思人,又要自个儿生闷气了。嗯,这个纸鹤是姑爷送的,小姐手中的玉瓶和花儿也是姑爷送的,墙上挂的风筝、后院养的那只小狗好像都是姑爷送的吧!哦,对了,小姐头上插的那支牡丹花掐丝金步摇不是姑爷送的,但好像是姑爷的亲姐姐武安公主送的吧,奴婢这就帮您也一并收起来,省得看着讨厌!”
“你干嘛!别碰别碰,小心弄坏了!”陈阿娇见芍药要去摘纸鹤,顿时大惊失色的冲了上来,一把捉住了芍药的双手。
一见自家小姐如此紧张这些个东西,芍药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道:“小姐这是作甚?既然不喜欢,何必要留着呢!?莫非小姐……”
“好芍药,你早知我的心意,何必在这里作弄我!”陈阿娇一改常态,竟然拉着芍药的衣袖做起了小儿女状,“你可千万别让他知道我已经原谅他了,我还想让他多哄我些时日呢!”
“小姐放心,这个奴婢自然省得。”芍药点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奴婢还是要提醒小姐一句,小姐可别总是使小性子,该示好的时候还是要示好的,可别弄淡了彼此间的感情,反而让他人钻了空子。”
“他不会的,我会看好他的!”陈阿娇挑了挑眉毛,抬手拨动着成串的纸鹤,若有所思。
横门大街淑媛坊宝娟姑娘闺房中,轻柔的歌声飘荡而出:“……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易……素……心……”
啪啪啪!
一曲唱完,屋内便传出有人鼓掌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一个男童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宝娟阿姊,你唱的真好!”原来刘彘今日借着给刘璃送东西的机会,又扮成了公子王彘,来淑媛坊探望宝娟。
“王公子谬赞了,其实不是奴家唱得好,主要是王小姐的诗好!”宝娟微微红了脸颊,朝面前的刘彘屈膝行礼。
“宝娟阿姊,你这是干什么?这样咱们可就生分了,以后你不许朝我行礼!”刘彘见状,便急忙闪身让到一旁,并伸手拉扯着宝娟的衣袖将她给拉了起来。
别看刘彘比宝娟小个几岁,可因为长期习武的缘故,力气可不小呢!
宝娟被刘彘强行拉到了身边坐下,眼中却早已忍不住雾蒙蒙的一片了。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啊!对不起!”刘彘见状顿时慌了手脚,急忙松开手,口中拼命道着歉。
“没有。”宝娟摇了摇头,抬眼望着身旁刘彘的眼睛,泪水便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宝娟能够认识王公子和王小姐,实在是宝娟的福气,可是宝娟身份卑微,实在不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的。”
“怎么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是不是有人说你闲话了?岂有此理,究竟是谁?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去!”刘彘一听这话便不依不饶的叫嚣了起来。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这么想的。”宝娟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一闪一闪的。
“你没事儿尽想着这些东西做什么?就算是外面的人说闲话你也不要听!你就给我每天好好想想自己还缺些什么,还有什么东西想要的,知道么?”刘彘瞪了她一眼,随即语气一缓道,口气道像是一个大人一般。
“嗯,我知道了!”宝娟点点头,用衣袖拭干了脸上的泪水。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改天再来探望你!”刘彘微微一笑,起身准备出门,却忽然想起什么来,回头冲着宝娟嘱咐道,“我给你带的东西你可千万要吃,可别舍不得用,听见没有!”然后便扬长而去。
“姑娘,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呀,和王公子吵架了?”宝娟身边服侍的丫头在门口见刘彘离开了,便急忙进屋替宝娟收拾刘彘送来的东西,却看见宝娟独自一人站在窗口望着外面发愣,眼泪哗哗的淌着,早已弄花了精心修饰的妆容。
“香晴,以后但凡是王公子来找我,我都不见!”宝娟没有回答身后丫头的话,反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
“姑娘!”香晴一听顿时就急了,上前一步指着一旁堆放着的东西说道,“奴婢能看出来王公子是真心喜欢姑娘的,姑娘看他这些日子送来的东西,那样不是顶好的,整个淑媛坊恐怕没有一个姑娘能拿出一样儿差不多的东西来,就算姑娘和王公子怄气,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若是王公子有意……”
“香晴,别再说了!”宝娟忽然转过身,打断了香晴的话,“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也算的上是阅人无数,王公子的心意我一看便知。”
“姑娘,那你又是为何?”香晴疑惑的问道。
“我是为何?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看他平日的穿着打扮,还有他和王小姐的才学,定是出自名门世家,我也知道他待我是真心实意的好,我若是愿意跟着他,他一定会护着我,不让我受半点儿委屈,可是我却不想如此,我不想让他因为我卑微的身世被世人耻笑,不想他因为我而难过,我不想,我不想!!”说道这里,宝娟往后一个踉跄,便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用双臂环抱着双腿,把头埋在里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姑娘,你快别哭了,仔细自己的身子骨,地上凉!”香晴见状急忙上前去扶宝娟,却看见她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儿。
“香晴,其实我也喜欢他,从那天认识他开始,我便有些在意了,后来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待我如此的好,我就……可我真的配不上他!我配不上!”宝娟抬起头望着香晴,忽然一下扑进了她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阳信公主悄悄撩开挡在身前的车帘,只一眼便让她心跳加速,她迅速放下车帘,用手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连一旁服侍的翠珠投来异样的眼神都没有发觉。
马车外似乎开始变得嘈杂起来,听着好像是自己舅舅家的下人和他的手下发生了争执,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阳信公主挥手招来坐在一旁的翠珠,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又抬手指了指车外,便坐在那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了。
翠珠应诺一声,紧接着便撩开车帘钻了出去。
“怎么了?”翠珠站在马车上趾高气昂的问着下面吵吵嚷嚷的下人们。
“回翠珠姑娘,前面的马车挡了咱们的路,奴才叫他们让让,他们反而让咱们让到,奴才们一时气不过,便吵吵了起来,惊动了主子和姑娘,实在对不住,奴才这就叫人把他们赶紧打发了。”翠珠是阳信公主贴身的大宫女,所以那些下人对她也是极为奉承讨好的,这会儿见她出来问话,打头儿的管事便屁颠颠儿的上来禀报,说完还把衣袖都给卷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动手了似的。
前些天,阳信公主去自己舅舅家小住了几日,可是今天正好是自己父皇景帝的生辰,所以一大早便让舅舅派人送自己回宫,不过她特意让下人将马车从北阙甲第中平阳侯府门口经过,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碰上了这事儿。
“你们敢!实话告诉你们,车上坐着的可是平阳侯世子,我看你们谁敢动手试试!”对方一个小厮打扮的年青小伙儿瞪着眼睛叫嚣了起来。
“住手!”站在马车上的曹寿虽然一脸焦急的表情,却仍然及时制止了自家手下,“曹平,不得无礼!”
“车上的可是平阳侯曹世子?”阳信公主见舅舅家的下人越闹越不像话,终于忍不住开了金口。
“正是在下,却不知小姐是谁家千金,怎知到在下的?”曹寿听后便下了马车,走到阳信公主的马车旁,隔着车帘礼貌的拱手行了个礼。
“我家主子的芳名也是你能打听的?”翠珠白了一眼车下的曹寿道。
“翠珠!”阳信公主隔着车帘怒斥了一声,随之语气一缓,用很是娇柔的语气问道,“世子不必在意我是谁?只要世子今日告诉我为何如此着急,我就让道给你。”
“那在下在此就多些小姐了,在下刚刚得知一位好友得了急症,所以马上要赶去桃源庵探望。”曹寿一听,便欣喜的又行了个礼。
“桃源庵?世子的朋友可是武安公主?”阳信公主想了想,问道。
“这……”曹寿不知车内这位小姐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也不好直说,顿时支吾了起来。
“世子不必在意,我与武安公主也算是有些渊源,若真是她,我定然会让你先行。”阳信公主见他如此,心中大定。
“啊,没想到公主如此交友广阔,竟然有小姐这样知书达理的朋友,如此就多些小姐了!”曹寿说着,便急忙跑回自己的马车旁,上车的时候竟然还差点儿摔一跤。
“让道!”阳信公主放下车帘,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两个字。
马车摇晃着让到了一边,紧接着,车外便传来了马蹄踏踏车轮滚滚的声音,曹寿的车马着急忙慌的绝尘而去。
“刘璃,我跟你势不两立!”等到曹寿的车驾走远了,阳信公主这才扭曲着脸孔,咬牙切齿的在车内怒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