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子砸的你,怎么了?!你有意见?”刘彘蹭的一下站起身,扬着下巴傲气的说道。
“阿弟,砸的好,没想到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刘璃朝刘彘点点头,然后自己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本公子也砸了,怎么着!”
“陈兄,你看看你这两个表弟,竟然如此对我,临阵倒戈!”钱公子气得直跳脚,却不敢上前对刘璃刘彘动手,于是扭头向陈蟜寻求帮助。
“你不用问表哥了,这事儿他也做不了主。”刘璃一边说着,一边踱着步子往门口走去,“要说今日之事本就是你不对,你还有理在这里闹,况且你说的这些话算什么?是一个男子应该说出的话吗?”
刘璃来到门口,环视了一下周围众人,望见躲在岳娘身后的小姑娘此刻也正在往自己这里瞧,不禁朝她笑了笑。
随后,刘璃将目光定在了钱公子身上,义正言辞的说道:“风尘女子就不是人了吗?你以为她们都是心甘情愿想要堕入风尘的吗?如果她们有机会选择的话,我相信她们之中不会有一个人愿意做这种事情,来伺候你们这些只会吃喝玩乐的米虫!”
围观的人里似乎有人对刘璃的话很不服气,正准备出来理论,却被刘璃指着鼻子给骂了回去:“怎么,你们不服气?那就说说你们究竟会些什么?你们是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胸怀治国之策,为当今皇上排忧解难了?还是身怀绝技,通晓兵法,用兵有神,为国杀敌,扬我国威了?没有吗?那你们还在这里玩乐,怎么不回去用功苦读,勤奋练习?”
“世上的书多不胜数,难道我们能一口气读完吗?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今日玩乐一回?明日再读也未尝不可啊!”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叫了一声。
“明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刘璃轻哼了一声,张口便用上了明日歌的内容,“你们一生中有几个明日?世事变化无常,你们谁能保证自己明日不会突发其他的状况?什么明日再读,明日再刻苦,只不过是你们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身处名门望族,只要有家族的支持,要想有所成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抱着书本死读那么麻烦?况且做学问也讲究个有张有弛。”钱公子见刚才那个人此刻被刘璃说的哑口无言,躲在人群里不再做声,便着急起来,跳着脚的在一旁狡辩着。
“是啊,你们一个个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到现在也一事无成,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大手大脚的花着自己父母祖辈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还理直气壮的在这里欺负人!”刘璃两手一摊,使劲儿摇了摇头,忽然间把自己的音调拔高,慷慨激昂的说道,“可是人家宝娟姑娘呢?辛辛苦苦的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又不拖欠你们什么,凭什么一定要被你们指使摆布?人家小小年纪便堕入风尘,已经很可怜了,不过她却一直保持坚强乐观的心态,去给你们带来欢乐,你们不仅不感谢她,怜惜她,反而还要作践人家,这是什么道理!人家凭本事吃饭,不是要你们施舍,高兴了便跳,不高兴便不跳,只要人家钱够花,饿不死,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想不光是宝娟姑娘,这里所有的姑娘都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安稳富裕的家,有父母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用心呵护,将来能明媒正娶的嫁一个夫君,再生几个孩子,好好的过日子,可是命运捉弄,她们因为种种原因才被迫来到了这里。梦想破灭了,可是她们还有自己的尊严,你们为什么还要把人家仅有的一点儿自尊踩在脚底下!”
“说的好!”房里的刘彘也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口中一边赞叹着,一边用双手使劲儿鼓着掌,脸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阿哥,你说的太好了!真是太有道理了。”
“钱兄,我劝你还是别再为难人家宝娟姑娘了,你要是想看她跳舞啊,我明天再请你一起来看!”陈蟜此刻也从雅间里走了出来,用手搭着钱公子的肩膀说道。
“陈兄,你……你竟然也不帮我?”钱公子瞪大着眼睛望着陈蟜良久,又扭头看向雅间里的另外两位朋友,发现他们两人竟然一起假借着喝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顿时气极,抬手甩开陈蟜的手臂,说道,“哼,你们这些胆小鬼,统统给我等着!”说完,便气得拂袖而去。
围观的那些人见正主给气走了,随即也开始觉得没趣起来,陆陆续续的也散了,不过还是有三个人上前把刘璃给围了起来。
“哎,你们想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说不过我就想动武,不是君子所为啊!”刘璃一边往身后刘彘的方向退去,口中一边高声说道,可心里却顿时没了底。
“这位公子请不要误会,在下袁叔,只不过刚才听了阁下的一番话,觉得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况且阁下刚才随口所说的那首诗,实在是精妙绝伦,今日有幸得见,是在下的荣幸,真是相见恨晚啊!若是公子不嫌弃,在下请公子来我们那里小酌几杯,切磋切磋!”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听了刘璃的话反而笑了起来,随即对着刘璃拱手说道。
“我年纪尚幼,还未曾喝过酒,恐怕要让公子你失望了,况且我今日和几个朋友已经有约,怎么可以爽约呢?不如我们约定个时间再聚,三月初三,三位公子可以来横门大街和雍门大街交界口新开的那家铺子找我,到时候我定会在那里恭候几位的大驾。”刘璃才不会那么傻的跟着这三个陌生公子去喝酒呢,于是她拱拱手,委婉的拒绝了那三人的好意。
“既然如此,袁某也不便勉强,到时候定会去捧场!”袁叔见刘璃拒绝,便只好礼貌的朝刘璃拱拱手,随即带着两位朋友转身离开了。
“这位小公子,岳娘在这里谢过公子大恩!”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刘璃正准备拉着弟弟刘彘进屋,谁知道却被岳娘迎面拦了下来,只见她脸上仍然显得很激动,不过不是生气的那种,而是被刘璃刚才的那番话感动的,口中一边道着谢,一边给刘璃屈膝行礼。
“这就不必了,凡是有一点良知的人恐怕见了都会出手相救的,只不过正好让我赶上了而已。但是我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既然岳娘想要护她,又何必让她出来抛头露面,自寻烦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淑媛坊说白了,就是一家高档的妓\院,对于这些逼良为\娼的老\鸨,刘璃自然不会买她的账,更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了。
“这……”一向能言善辩的岳娘此刻竟也被刘璃堵的哑口无言,只好尴尬的陪着笑脸,侧身让开了进门的道路,借口找人来打扫门口,摆设酒席,匆匆逃离了这里。
“岳娘其实是个好人,公子你错怪她了!”还没等刘璃跨进门,身后便有一个少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声音清甜婉转。
刘璃和刘彘两人回头一看,原来宝娟姑娘仍然站在门外未走,此刻见刘璃身边已无他人,这才上前搭话。
刘璃直到这时才算看清楚了这宝娟姑娘的样貌,果然是出众的很。宝娟姑娘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年纪,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起来,她长着一副娃娃脸,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长而翘的睫毛跟着上下抖动,显得很是俏皮,她的鼻子又直又挺,鼻头小小的,一张樱桃小口紧闭着,嘴角却弯起了甜美的弧度。她的头发很直很有光泽,也如同岳娘一样盘着一个宋代小盘髻,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梅花玉簪,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水绿色的宽袖交领短曲,上面点缀着朵朵粉色梅花和几只蝴蝶,一条浅紫色的丝制长裙从短曲中露了出来,一直盖住了脚面,裙子上绣着几片粉色的梅花花瓣,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着,仿佛是被风吹落的一般。
“宝娟姑娘每日只舞一次,而且也不陪酒,那自然就说明其实你并不喜欢在这里做这些事情,既如此,岳娘为何不放姑娘离开,所以宝娟姑娘也不必替岳娘解释什么了。”还没等刘璃回到宝娟的话,刘彘便上前抢先说道。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岳娘待我犹如亲生母亲一般照顾,我在淑媛坊做舞姬实际上是我自己的意思,原本岳娘也是不同意的。”宝娟听了刘彘的话有些着急,凑到刘彘面前说道。
“这又是为何?”刘璃不解。
“实不相瞒,我原本是一个孤儿,从小就是由岳娘亲手带大的,要不是她,我早就饿死了。”宝娟姑娘微微叹息着,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黯淡了下来,“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岳娘的养育之恩,可惜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幸亏我从小对音律敏感,一学就会,舞蹈更是过目不忘,我思前想后,也只有在淑媛坊做舞姬这一条路能报答岳娘了,于是就死缠着她答应我的要求,不过这每日只舞一次的规矩是岳娘定下的,她也是用这个规矩帮我挡了不少客人,其实她对我真的很好的。”说到这里,宝娟低头望着刘彘脸,眼里似乎闪着光芒一般。
“哦,原来这里面还有这种曲折啊!”刘彘点点头,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声色,可刘璃却分明从他脸上看出了不自然来。
“宝娟姑娘,今日的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刘璃上前拉了宝娟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臂柔声安慰道。
“公子,请你自重!”宝娟被刘璃的这个动作吓的花容失色,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往后推着,险些撞上身后的柱子。
“宝娟姑娘,你别喊啊!我阿姊不是坏人,她是也女的!”刘彘怕宝娟的叫喊声惊动屋里的其他人,于是急忙上前用手捂了她的嘴。
“呜呜!”宝娟疑惑的盯着刘璃看了良久,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口中含糊的应着。
“除了我,还有屋里的陈世子和曹世子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我阿姊女扮男装的事情,麻烦姑娘代为保守秘密!”刘彘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自己的手。
“嗯,这个自然。”宝娟小声应承道,转脸盯着刘彘的耳朵看了半天,有些不解,“奇怪,你阿姊有穿耳洞,你怎么没有?难道姑娘你平时不戴耳坠子么?”
扑哧!
刘璃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我……我是男的。”刘彘一脸窘态低下头,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便疾步冲进了屋子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原来他光顾着替刘璃保守秘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更忘记了王夫人平时教导的男女大防的教条了。
“啊!?”宝娟姑娘听后小脸刷的一下就白了,随即两颊绯红,用手捂着脸颊快步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