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窦太后的精神很不好,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连带着白天也觉得困倦不堪,胃口也差了很多。自从将三个小皇子接到长乐宫来居住后,窦太后本来想着能过一阵子含饴弄孙的安稳日子,没曾想这三个小子如此的不可爱,每天晚上夜夜啼哭不睡,东西也不怎么吃,眼看着胖嘟嘟的小脸渐渐都瘦了下去,乳娘和太医等都对此束手无策,窦太后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了,好端端的三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竟然成了这样,恐怕说给谁听都不会相信的吧!
还好皇后近日来对外称病,没有空闲来长乐宫请安,窦太后也乐得如此,若是儿媳妇看到这三个孩子成了这样,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宫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窦太后也略有耳闻,听说安处殿自从自己接走三个皇子的那日起便很不安宁,头一天晚上便吓疯了一个太监和宫女,第二天更是吓死了一个太监,不过也怪那太监自己运气不好,逃跑时摔了一跤正好磕着了脑袋,等到禁卫军过去一看,人都凉了。
这件事情把宫里闹得人心惶惶,就连其他各宫夜里负责守夜的宫女太监们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窦太后半合着双眼任由茗惜替自己揉着太阳穴,最近睡眠不好让她的头也跟着突突地疼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竟然老了不少。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四旬左右的妇人疾步跑了进来,边跑边喊着,她是窦太后指派负责照顾和看管三个小皇子以及随同而来的乳娘的,因为死去的夫家姓何,所以大家便称呼她为何妈妈。
“何事如此惊慌?大惊小叫地成何体统!”见窦太后皱起了眉头,茗惜开口训斥了何妈妈。
“喏!老奴知错,多谢茗惜姐姐提点!”何妈妈跑到窦太后面前跪了下来,望着坐在那里的窦太后道:“只不过事情紧急,老奴才一时慌了手脚,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窦太后缓缓睁开眼睛,阴沉着脸道:“你不是应该在偏殿照顾小皇子的吗?如何会在这里?还有,哀家夜夜都能听见小皇子的哭声,你们这些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
“太后娘娘息怒!老奴无能,照顾不好小皇子,让娘娘操心了!可是……”何妈妈见窦太后发了火,吓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在娘娘面前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吗?”茗惜站在窦太后身旁,冷眼看着跪着的何妈妈,心中很是畅快。
其实在跟随窦太后入宫的时候,茗惜与何妈妈便一直斗得很厉害,两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得到主子的看重,所以双方各有自己的小势力,平时碰擦多了,恩怨也就越来越深。
何妈妈听着茗惜的话,背后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脑子里也顿时清醒了许多,照顾三个小皇子原本便是一门苦差事,若是这三个孩子少不更事也便罢了,可偏偏他们都已经长到四岁,和皇后娘娘感情甚深,忽然间将他们从皇后娘娘身边要过来,怎么能不怨恨呢!况且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何妈妈发现这三个孩子似乎是铁了心地与太后对着干,恐怕太后娘娘硬是将他们留在身边养大,也只不过是三只白眼狼,不可能和太后一条心的。
何妈妈原本不想接这门差事,可是又经不住茗惜的冷嘲热讽,现在想来,恐怕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茗惜一定是先用激将法让自己主动接了这差事,然后再用办事不力的借口打击自己在主子心目中的印象,甚至于一举消灭。
想到这里,何妈妈不禁恨得牙痒痒,摸了摸怀里的东西,顿时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和现在的地位。
“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老奴也给吓得不轻,太后娘娘是见多识广的智者,还望娘娘定夺!”何妈妈朝窦太后磕了一个头,便颤颤巍巍地从身上摸出一块白布,用双手托着平展开来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窦太后探身往下面一瞧,便见这白布用料上乘,应是宫里御用的布料,布的四周全是毛边,似乎像是被人从什么东西上用剪子绞下来的,最最醒目的是白布正中间的那个血红色的手印,看大小应该是一个成年人的,可手印纤瘦细长,似乎是一名女子留下的。
“这是何物?”窦太后盯着白布看了良久,仍然辨认不出什么,便张口询问道。
“老奴也不知道,只是今日照常给三个皇子喂汤的时候,乘皇子无意中打翻了汤水,洒在了被子上,这血手印才显露出来,后来老奴让人分别检查了三个皇子的被褥,发现在被面上都有不少的血手印,这让老奴不禁联想到安处殿发生的事件,又想到小皇子吃不下睡不着的情况,老奴是没有办法才将这东西剪了下来,给娘娘您看看,也许娘娘您能有什么办法!”何妈妈咬紧牙关将三个小皇子的事情全部推到了近来宫中的神秘事件上,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阿弥陀佛!”窦太后口念一声佛号,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从没想过自己宫里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真的鬼怪作祟,还是有人从中作梗,“把被褥全部换成新的,这些东西偷偷烧了,不许露出一点儿风声,若是宫里有人知道了什么,哀家唯你是问!”
窦太后说完,挥了挥手屏退了何妈妈,自己则深深叹了一口气,抬手扶着额头。
“娘娘,您又头疼了?让奴婢替您好好揉揉!”茗惜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抬手替窦太后重新按揉起太阳穴来。
殿中寂静无声,仿佛都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忽然从偏殿方向隐隐传来孩童的哭声,打破了平静。
“这个何妈妈,怎么又让小皇子哭起来了!”茗惜口中念道,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娘娘,您说这会不会是有人在捣鬼?”
“再看看吧!若是明日还出现了这种东西,哀家便要去皇后的椒房殿走一趟了。”窦太后闭着眼睛沉沉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一点儿高兴或是生气的感情。
等到了第二日,何妈妈还是在三个小皇子的新被褥上发现了几个手印,等到禀报给窦太后知晓的时候,窦太后的脸色都变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情,窦太后便觉得浑身冰凉,自己特意让人盯住三个小皇子那里,可没想到竟然那东西又出现了,若不是有人在自己宫里安插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内奸,便是真的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长信殿里。
窦太后想到这里便再也坐不住了,当即起驾去往椒房殿王皇后处一探究竟。
近日来王皇后一直对外称病,所以窦太后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由刘璃和墨离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出来拜见窦太后的,窦太后见她脸色苍白没有什么血色,这才相信她确实是病了,而且似乎还不轻。
一番慰问之后,窦太后终于开门见山地询问道:“娡儿,母后问你,三个小皇子在你这里时,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皇后听了窦太后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哪儿能呢!妾身疼他们三个还来不及,怎么能让他们出什么事儿呢!”
“哦,那他们平日用的被褥床单之类的,可有何不妥?”窦太后放下手中茶盏,两眼一直盯着王皇后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到什么。
王皇后纳闷地看着窦太后,又看了看身边的刘璃墨离等人,转而摇了摇头。
“皇祖母,三个弟弟平常用的东西都和孙女儿是一样的,虽说都是宫里织室的绣娘们所做,可拿到手上母后和墨离姑姑她们都是会再三检验无误后,才给咱们用的,怎么会不妥呢?”刘璃挠了挠头,摆出了一脸疑惑,“若是皇祖母不相信,大可以拿出来检查,三个弟弟从小用的东西母后一直都留着,准备等弟弟长大以后一并烧给大姨……”
“阿璃!不得插嘴!”王皇后见刘璃越说越不像话,不禁出声制止道。
“哎,不碍的,既然娡儿你一直都留有那些东西,不如让人拿出来给哀家看看!”窦太后决定看看那东西有没有在椒房殿出现过。
王皇后见窦太后态度坚决,便派宫人去将被褥等东西取来,又依照窦太后的吩咐让墨离去打了一盆水。
窦太后用手捧着小皇子婴儿时期的小包被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随即她让茗惜将小包被浸泡在水盆里,霎时间,小包被四边白色的包边布上映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红色手印。
“这……这是什么?”王皇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当下里吓得一个踉跄,肚子里的那个也跟着剧烈地动了起来,“哎哟,墨离,快扶本宫坐下,惊着胎了!”
墨离姑姑在看到王皇后吓到的时候便及时上前扶住了她,此刻听她如此一说,便急急忙忙地扶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并帮着王皇后一起轻柔着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直到里面的孩子不再剧烈动弹。
见王皇后吓成那样,窦太后更加确定她不知情,同时也排除了她做手脚的可能。
窦太后让茗惜又分别检查了其他被褥,竟然惊奇地发现所有的被褥上都有不少手印,除了少数几条上面一点儿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茗惜姑姑把刚浸泡过的被子又放进了水盆里,发现仍然没有出现她们要找的手印,不禁自言自语道。
“这几条被子有什么不同?”窦太后见状,急切地问着茗惜。
“启禀太后娘娘,并无不同之处。”茗惜姑姑也没看明白。
“是啊,这几条被子和那些被子没什么不一样的啊,这几条是弟弟们走之前一直用的,那些是他们以前用的呀!不过这几条被子原先是母后给我准备的,但是我一直都没用过,后来我搬到了昭阳殿以后,就留给弟弟们用了。”刘璃探头上前看了看,忽然指着茗惜姑姑手上的被子道。
“你的被子怎么给了你弟弟用?他们没有自己的吗?”窦太后皱起了眉头。
“回皇祖母,孙女儿搬去昭阳殿的时候有很多东西都用不上,就留在原先的屋里了,后来娘亲觉得弟弟们长大了,原来住的屋子太小,就让他们住到我原先住的那间屋子,所以就让他们用咯!”刘璃仰着头,似乎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娡儿,既然你这里也有这些东西,那哀家就跟你明说好了,近日以来,三个小子日以继夜地哭,还不肯吃饭,哀家实在是没有法子,宫人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被褥上有这些东西,这才提醒了哀家到你这里来看看。”窦太后缓缓说道。
“母后,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有照顾好小皇子,妾身没用,要是早些发现这东西,也不会拖累母后了。”王皇后看着那些血淋淋的东西也慌了神,顿时哭了起来。
“你再仔细想想,小皇子搬到阿璃原先的住处之后,你有没有给他们用什么与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哀家想这几条被子上没有那东西,恐怕是有什么克制住了它,对,一定是了!”窦太后似乎想通了,当下心存侥幸,若是能找到克制那东西的物品,那她也就不用怕了。
“没有,母后,妾身除了给他们换了屋子,并不曾增加或删减过什么?”王皇后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难道是屋子的问题?”刘璃看了看窦太后,又看了看王皇后,自言自语道。
“屋子?哀家怎么没有想到?可是屋子怎么会克制它,怎么可能?”窦太后眼前一亮,可是又百思不得其解。
“皇祖母,不如咱们请些得道高僧来宫里做一场法事,说不定就成了!”刘璃望着窦太后一脸严肃。
“也好!希望能有用处。”窦太后微微颌首,忽然一把拉住了刘璃,“阿璃,皇祖母差点儿忘记你曾经去桃源庵祈过福,听净慧师太说你和法相禅师很是有缘,竟然能找到译出他所留下的书简的方法,是也不是?”
“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是孙女儿误打误撞碰上的,算不得什么!”刘璃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就说明你是个有福气,有佛缘的,阿弥陀佛,哀家终于找到原因了,其实并不是屋子有问题,而是你!”窦太后欣喜地又念了一声佛号。
“母后,阿璃还是个孩子,她怎么可能谋害自己的弟弟!”王皇后听窦太后如此一说,心下大急。
“娡儿你误会哀家的意思了,哀家的意思是,阿璃是个有福气的,所以在那间屋子里住得久了,也能将福气留些在那里,所以那东西才进不去罢了!”窦太后看着王皇后的样子,好笑地道。
“那母后的意思是,让阿璃……”王皇后心里更急了,前面才让窦太后抢走了三个小皇子,这会儿难道太后又要抢走她的女儿吗?
“不,哀家决定让他们三个继续住在椒房殿里,住在阿璃曾经住过的屋子,等他们长大了,血气方刚的便不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哀家最近忙着他们的事情,确实累得不轻,若是能你能替哀家分担分担,也会轻松不少,只是不知你的身体……”窦太后欲言又止。
“妾身最近确实身体不适,可是母后的身子更为要紧,妾身愿意替母后分担。”王皇后听后,起身曲膝道。
“嗯,茗惜,咱们回吧!让人知会何妈妈一声,一会儿派人把小皇子给送回来!”窦太后说完,便扶着茗惜姑姑的手离开了椒房殿。
望着窦太后的身影,王皇后竟忘记的行礼,她怎么也想不到,才被抢走的小皇子竟然又被送了回来,还是窦太后自己要还的,反而自己成了被人求着的了,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王皇后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墨离,发现她正和女儿刘璃两人挤眉弄眼,不禁向刘璃望过去。
感觉到了来自娘亲的眼光,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