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王夫人仙逝之后,安处殿便没有人居住了,这里的摆设等仍然是按照小王夫人生前的样子放置在原来的位置上,每天早上都会有人来按时打扫,虽不能保证一尘不染,却也算是比较整洁的。
为了防止宫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偷拿了安处殿里的东西出去卖钱,王皇后特意指派了专门人手负责夜间的巡查和平时不定期的点算。
今夜是太监元盛和宫女小岚两人守夜,刚刚入夜,两人抱着账册便提着灯笼早早地来到安处殿清点财物。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迅速将殿内的几盏宫灯点亮,虽然比不得宣室、椒房等几处犹如白昼,却也能勉强照亮了。
“……八宝琉璃富贵花玉壶两个!”
“两个!”
“芍药花鎏金掐丝香炉一尊!”
“一尊,等等,这香炉怎么感觉有余温?”盛公公捧着账册大声读着,而小岚则负责对照实物,当她的手靠近香炉时,竟感觉到阵阵热气,不禁惊慌失措地怪叫起来。
“叫什么,叫什么,小点声儿!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儿!难道你想让皇后娘娘知道咱们几个没有好好看管安处殿的东西而被责罚吗?奶奶的,到底是哪个兔崽子竟然敢动这里的东西,要是让咱家知道,一定扒了他的皮!”盛公公压低了声音怒道,急忙走到香炉旁并从身上摸出一块白色帕子,平铺在桌上将香炉里的香灰倒在上面包好,揣进了怀里。
“盛公公,奴婢觉得奇怪,明明小偷可是拿走这个香炉的,为何没有拿走,反而在这里用了起来呢?”小岚压低了声音缓缓靠近盛公公,拉着他的长袖下摆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人总是这样,凡是遇到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先往坏的、恐怖的方面去想。
“你、你、你别胡说!”盛公公被她的情绪感染,自己说话也顿时结巴了起来,“咱们快些把东西点完,也好早点儿离开这里!”盛公公说着,心里暗自盘算明日来清点一定不能选在晚上了,更不能就只有两个人,要多带几个人才行。
两人将前殿的东西点完,便提着灯笼急匆匆地赶去寝殿内清点财物,那里也是他们最怕去的地方,因为安处殿原先住着的小王夫人就是在那里仙逝的。
两人来到寝殿门前,盛公公从怀里掏出钥匙还没捅进挂在大门上的巨大铜锁的锁眼里,便听见寝殿内隐约传出一女子唱歌之声。
盛公公和小岚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恐惧之色,可是既然已经来到了门口,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更何况如果不完成今天的清点任务,万一丢了什么东西,两人可能就会因玩忽职守而性命不保。
“奶\奶的,就是那几个小兔崽子非要拉着咱家赌钱才弄到这么迟清点,要是早点儿来也遇不上这种鬼……破事儿!”盛公公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手中的动作却显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忐忑不安。
终于,在对了好几次后,盛公公好不容易打开了面前的铜锁,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低沉的木门声让他的心里发毛。
此时寝殿中已听不到歌声,盛公公和小岚迅速地将寝殿内的烛台点亮,又四下里查看了一番,发现真的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
“盛公公,刚才是不是我们听错了!”小岚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撇了撇嘴算是苦笑了一下。
“也许吧!”盛公公点点头,一边打开册子一边道:“咱们快些点完,好早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嗯!”小岚点点头,习惯地从右往左开始数起来。
“……雕花瓷盘一对儿!”
“一对儿!”
“红珊瑚一株!”
“一株!”
“白玉观音像一尊!”
“一……尊?”小岚走到观音像旁,说话的声音也拖得老长,原来她发现观音像的摆放位置被人动过,原本面对门口的观音像此刻居然面对着后面的墙壁。
“奶奶的,今天竟碰见这样的破事儿!最后一个了也跟咱家过不去!”盛公公愤愤不平地合上册子放在桌上,撸起衣袖带着小岚使劲儿将这尊半人高的白玉观音像给挪了回来。
以前两人来清点的时候,总是匆匆地看一眼便过去了,从来都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这尊白玉观音像,在一左一右两盏落地宫灯的照映下,观音像的色泽更显柔和莹润,观音像的表情显得平和安宁,微微闭合的双目似乎在看着世间众生,勾起的嘴角更平添了一丝慈爱之色。
白玉手感柔滑温和,盛公公抱着观音像竟有些爱不释手,他一边抚摸着玉像一边扭头跟一旁的小岚说道:“皇家就是不凡,这尊玉像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品啊!”
小岚望着盛公公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玉像,表情现是一愣,随即眉毛鼻子便犹如喝了醋一般纠在了一起,指着玉像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盛公公纳闷地望着她,扭头看向玉像,顿时也被吓得目瞪口呆。
刚刚还好好的白玉观音像此刻竟然从眼中流淌出了两道血泪!
“……孩儿!孩儿!……”幽幽女声又在殿内响起,空旷的寝殿仿佛一个天然的回声壁,此起彼伏。
“啊!”盛公公和小岚两人顿时站不住了,纷纷大叫着争先恐后地冲出了安处殿。
椒房殿中此刻烛火通明,王皇后正带着刘璃刘彻一家子围坐在一起用晚膳,今日的菜肴是刘璃弄得,说到下厨刘璃可算是很有造诣的,虽然前一世自己被父母宠着,从来没怎么自己下过厨,可看着妈妈烧菜还是有些印象的,常言道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这一世身份虽然尊贵,却因为曾经不一样的经历促使她有机会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也是她开办明月斋的原因,自从遇见了厨痴牛勇,她忽然对烹饪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牛勇的钻研精神再搭配上她所熟悉的东西,简直是绝佳搭配,而明月斋更是被两人办得风生水起。
可是,再好吃的菜肴也要看食用者的心情,心情不好,吃什么都是不香的。
刘璃望着王皇后忧心忡忡却又强颜欢笑的样子很是无奈,她虽然替王皇后变得坚韧而感到高兴,却又对她将心事隐藏在自己心里而不向自己的子女倾诉而感到担心。
刘璃用筷子夹起一个水晶虾仁,放进了王皇后的碗中,安慰道:“母后,您尝尝这个,这是女儿亲手做的,没让赵妈妈帮忙。”
“我吃不下!”在自己儿女面前,王皇后不用像在人前那般自称本宫,这样也不回显得和孩子们太生分。
“母后!”刘彻板了脸,很是严肃地说道:“您就是不为了儿子和阿姊,也要顾着肚子里的阿弟呀!”
“我不是不顾这个,可我更担心乘儿他们,也不知道长乐宫的屋子他们住不住得惯,寄儿夜里睡觉不老实,总是会把被子踢掉,也不知道乳娘照顾得如何?”王皇后说道这里,放下筷子在那里暗自神伤。
“母后,您就放心吧!这三个小子可机灵着呢,谁也欺负不了他们去!女儿答应您,这只是暂时的,皇祖母觉得孤单要人陪伴,这三个小的刚好可以,更何况能养在皇祖母身边,身份可就和平常的那些皇子们不一样了,这样也对母后有好处,至少皇祖母觉得您是孝顺她的,会听她吩咐的好儿媳妇儿,以后就不会处处针对您,挑您的错处了。”刘璃见状,也放下了筷子,把利弊对王皇后一一分析道。
“那要是有人对他们不利,那……”王皇后听后仍然担心。
“母后放心,这绝对不会,现在她们的目标是您和阿彘,根本就无暇顾及那三个小的,更何况大姨已经不在了,不可能再替他们三个与宫里的任何人争宠,这才是最最安全的。”刘璃打断了王皇后的话,“更何况现在他们养在皇祖母身边,皇祖母更不可能容忍有人挑战她的权威,您说是不是?”
“对!如此一来我也可以安心了,只是不能亲手照顾他们始终是一个遗憾,我对不起妹妹!”听了刘璃的话,王皇后终于想开了些,胃口也跟着放开了些,用了一些东西。
刘璃和刘彻两人这才终于放心下来。
膳后,刘彻借口要王皇后早些休息,便硬拉着刘璃和自己一起告辞回去,出了椒房殿后他却没向平时那样直接回太**,而是一路跟着刘璃来到了昭阳殿。
“阿姊!我有些不太明白的事情想要问问你!”跟着刘璃进了门,刘彻屏退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是不是问我为何要劝娘亲同意皇祖母的要求,将刘乘他们送去长乐宫居住?”刘璃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恨不得躺下来,眯缝着眼睛望着眼前的弟弟,一副很不在意的表情。
“对,我就是要问这个。”刘彻点点头,在刘璃左手边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
“那我问你,如果我们直接拒绝皇祖母,又会如何?”刘璃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
“嗯,依我看,皇祖母一定不会罢手,这次软的不行,说不定会用些招数,硬将刘乘他们抢过去。”刘彻思索了一会儿道。
“你说的很对,皇祖母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什么手段没见过,稍微拿出一个来对付娘亲,也够娘亲喝一壶的了,说不定抢走刘乘他们事小,把娘亲和你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了都有可能!”刘璃依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嘶!”刘彻倒抽了一口凉气,头皮也跟着紧了起来,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若是自己和娘亲都被打回原位,恐怕会有很多人乐意看到这一点,更会落井下石,“可是我看娘亲还是很想念他们,若是他们不是娘亲一手带大的,恐怕娘亲会自责,觉得对不起大姨。”
“你放心,送走乘儿他们只是暂时的,很快他们就能回到娘亲身边的。”刘璃打着包票,脸上的笑容却反复在嘲笑着谁一般。
“暂时的?难道阿姊你已经有了对策?”刘彻当下欣喜。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不过,你只要记住有一句话叫以退为进,还有一句话叫知难而退,这就够了!”刘璃望着刘彻神秘地眨了眨眼,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