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推开,霁荨的心也跟着跳了跳,她侧身躺着,尽量离冷尘远一些,全身绷的死紧,生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弄醒他。
“四小姐?”杏儿端着水盆进来,见屋里帷幔重重,光线晦暗,不由皱了皱眉,放下水盆,便习惯性的上前想将帷幔收起来。
霁荨脸色大变,忙出言喝止:“别动!”
杏儿吓得身子一颤,看向她的神色愕然:“怎么了?”
霁荨暗暗呼了口气,尽量平淡了语气,说道:“无事,可能昨夜受了些风寒,我想多睡一会儿,你放下东西就走吧!别打扰我歇息。”
“受了风寒?”杏儿脸上涌出焦急:“那可怎么得了?奴婢这就给您去请薛御医来。”说着转了身就欲走。
“不用了。”霁荨忙唤住她,为了更逼真些,还假意咳嗽了两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歇息一下就好了。薛御医现下在忙着照顾七皇子,你这时找他不是添乱吗?”
“可……”杏儿一脸为难。
“放心吧!我自己就是大夫,这点轻重还分得出来。你先下去吧!若是真担心我……”她从枕下摸出事先开好的药单,自直垂的帘子后伸出胳膊递给她:“就去熬了这些药端来。”
“是!”杏儿点了点头,忙接过药单,正待转身,便听到霁荨继续说道:“屋里太冷,把火盆生起来吧!还有,熬药的时候别让外人看到。我不想别人知道我生病的事,尤其是七皇子殿下。”
杏儿怔愣了下,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四小姐一定是不想七皇子担心,所以才瞒着他。想到昨晚四小姐得知七皇子受伤时的震惊模样,她抿了抿唇,春红姐说的没错,四小姐果然是喜欢七皇子的。
“是!四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火盆很快端进来,屋里顿时温暖起来,杏儿又贴心的沏了热茶,换了熏香,这才关门退了出去。
直到屋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霁荨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将被衾掀开欲坐起身,一回头,就见冷尘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唇角紧抿,墨色的眸子清冷如昔,却蕴藏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你什么时候醒的?”霁荨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下。脸也“腾”一下的红了,虽说她主动爬床什么的是情势所迫,可两人现在这种同床共枕的状态的确让人蛮尴尬的。
她甚至多心的想,依冷尘这么奇葩的性格,该不会以为她借机想对他怎么样吧?
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他虚弱一笑,淡淡说道:“你那个侍女进来的时候,我的警觉一向很好。就算是熟睡中,只要周身一有动静马上就能醒来。
“这样如何睡得安稳?”霁荨拧紧了眉,却见他将手悄然移至伤处,心中颤了颤,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很痛?你先忍耐一会儿,我已经让杏儿去熬药了。待服了药,就不会这么痛了。”
“没事!”他勉力摇了摇头,头上已布满一层细汗。微闭着眼眸说道:“不必忧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受得住。”
他说这话时,俊眉紧蹙,声音中也忍着颤意,一看就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霁荨咬住下唇,看得心里难受,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眼下条件有限,她又不能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罪。
她叹息一声,默默下了床,温柔的为他掖好被子:“安心睡吧,睡着了痛楚会减轻些,我会一直守着你的,放心吧!”
“好!”他缓缓开合了双唇,闭上眼眸。
屋子一下又陷入了另人心惊的安静,霁荨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见他的气息渐渐趋于平稳,稍稍放下心来。想起床下还藏着血衣,便拿来剪刀剪碎了,扔进火盆里统统烧尽。
等忙完这些,杏儿的药也送来了。霁荨只得故伎重演一回,又躺回床上,命她放下药出去,杏儿却不肯,非要亲自伺候她服药。霁荨不得已,只得佯装生气的训斥道:“让你放下就放下,哪来那么多话?难不成爹爹留下你就是为了气我的么?”
杏儿自是委屈的紧,不过作为丫头,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怯怯的退了出去。
霁荨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也有些不安,不过比起被她发现之后的麻烦,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她起身端了药进来,见冷尘果然又醒了过来,然而比起之前,他的眼神明显不如当初那么清明,已有些迷离。霁荨叹了口气,知道他为了不让她担心,一直咬牙忍着。
她小心翼翼的扶他靠在自己身上,将药碗递到他嘴边:“喝吧!这药里我特意添了安神的方子,喝下去就不痛了。”
冷尘点了点头,惨白着一张脸,接过药碗一口灌下。果然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满意的在他脸上看到放松的表情。霁荨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待准备起身时,才发现衣袖竟不知何时被他攥在手里。
霁荨怔了怔,心里顿觉又酸又软。再加上昨夜一宿没合眼,正疲累的很,于是索性在他身侧躺了下来。
“只躺一会儿,马上就起来……”
虽然她强撑着不愿睡去,可阵阵倦意还是渐渐袭来,她到底还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慢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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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院,李鋆熙一觉醒来竟发现已是翌日中午,窗外温煦的阳光透过窗棱细细碎碎的照进来,在帷帐上映出点点斑驳。
整个内室静悄悄的,外间甚至都听不见侍女的脚步声,他微微蹙眉,想要撑起身子,碰到背后的伤口,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拧着眉,朝屋外唤了声:“慕达。”
落音刚落,慕达便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眼中满是惊喜:“殿下,您终于醒了?”
“嗯!”他淡淡点头,冷着脸在慕达的搀扶下坐起身,略一沉眉,便忆起了昨晚之事,挑眉问道:“刺客捉住了没有?”
闻言,慕达为他披外衣的手一滞,皱眉说道:“昨夜羽林卫和江城衙役搜查了一宿,连王爷都亲自去了,据说还是没有消息。”
李鋆熙不说话,脸色蓦的沉了,慕达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触怒了他。
“去请了薛御医来。”许久,他命令道。
不多时薛御医便背了药箱进来,见他如此,也是不敢说话,战战兢兢的把了脉,换了药,李鋆熙这才问道:“薛御医,孤的伤还要几日才能痊愈?”
薛御医愣了下,有些为难的说道:“殿下,此番伤势虽未伤及脏腑,可刀口却极深,需要时日静养,再加上之前的骨伤……老臣以为,殿下您委实不必如此心急……”
“孤心急不心急是你该管的吗?”李鋆熙面色冰冷,淡淡一嗤,目光斜视看向他,低沉了声音道:“作为御医,如果无法医好孤的身子,反倒一再让孤等待,你说,孤留你何用?”
薛御医吓得脸色惨白,立马跪下求饶:“老臣该死,老臣无意冒犯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罢了。”他淡淡的一抬手:“下去吧!孤只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孤还是无法下床,那你就该好好想想,如何在人头落地后还能保住性命!”
薛御医浑身一颤,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凉意飘过,忙慌慌张张地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