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四小姐的眼泪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传言,在林府护院林三洪第二天一早生龙活虎的被衙差带走后,更是传的沸沸扬扬,众人几乎是奔走相告,说起霁荨时,态度虔诚的已经跟神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传言也很快传到了南陵王耳中,南陵王闻得消息大吃一惊,一方面命人封锁消息,另一方面则带人急速赶往林府。
如旧,七夫人房门紧闭,拒不见客。大夫人千说万劝好话说尽也未能让七夫人打开房门。南陵王神色黯然的对着紧闭的房门发了会呆,讪讪离去。
房里,霁荨躺在床上,天热盖不了被子,身上只覆了张白棉布,夏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纸窗,投射在白布上,映的苍白的小脸愈发显的莹白透明,虚幻的仿若浮在光影中一样。
七夫人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脑中浮现出霁荨天真灿烂的笑容,心里涌出一股深深的悲凉。
尽管她心里一直拒绝承认,甚至排斥,但亲眼所见并且经历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霁荨绝非是普通的孩子。
手指抹开霁荨微蹙的眉头,七夫人的眼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五岁的孩子,本应是最纯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时候,霁荨却承受了太多。到底是什么,让她连在梦中也这般深蹙眉头焦躁不安?
敲门声传来,七夫人没回头,等翠璎柔声喊了声夫人,才用袖子擦了泪起身开门。
翠璎端着饭菜推门进来,看了眼桌上已凉透的饭菜,无奈的叹气:“昨个儿莫夫子不是说荨儿睡两天就醒了么?你不用担心,多少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怎么有力气等荨儿醒来?”
七夫人对翠璎的唠叨报以浅浅一笑,又坐回床边,伸手将霁荨脸侧的头发拢到耳后,问翠璎:“王爷走了吗?”
“走了!”翠璎扯起七夫人的胳膊强拉着她到桌边坐下,从红漆托盘里拿出饭菜摆于桌上,将筷子递到她面前,没好气的说:“你不见他,他不走能怎样?在门口等了好大功夫呢!”
七夫人垂了眼睑,咬了咬唇,问:“他……没生气吧?”
“既然倔了性子不见,还怕他恼?”翠璎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想起大夫人当时的脸色,皱了皱眉:“王爷倒是没什么,反倒是大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七夫人一怔,抬头看翠璎,眼里分明有几分惊诧,不过也就是一瞬,便恢复淡然。顺从地接过筷子低头吃饭。
清炒笋丝,杏仁酥,翠璎特意挑她爱吃的做,七夫人虽然没胃口,为了不让翠璎失望,仍吃的津津有味。
翠璎歪头看七夫人一口一口的吃着,满意的笑笑,拉了凳子在她对面坐下来,笑道:“我今儿看见有工匠在重修宛玉院,想必过阵子咱们就能回去了,虽然璃香院也蛮不错,但不是自己的地方,终归觉着不自在。”
七夫人轻点了点头,没说话,依然不紧不慢的吃着饭。翠璎好像也没想等她的回应,自顾自接着说:“我刚才去厨房时碰见春红了,她跟我说玉案堂李掌柜让人传话,老爷就快回来了,大夫人特意吩咐李师傅做了老爷喜欢吃的菜,四夫人和五夫人也让丫头小厮们收拾院子迎接老爷回府。”她说着,眼光一转,盯着不言不语的七夫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不是我说你,你也学学人家,对老爷上点心,老爷冷落了你五年,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我吃饱了!”翠璎话没说完,七夫人淡淡的放了筷子,起身离开。
“你这是嫌我多嘴了么?”翠璎愣愣的瞅着七夫人的背影,委屈的直掉泪儿,愤愤道:“我这又是为了谁?大夫人的手段和能耐你不是没见识过,本来你在府里的地位是岌岌可危,这才缓过来没几天,南陵王的事又跟上门来,你知道背地里下人们都怎么说你吗?老爷回来若是听到这些闲言闲语,又会怎么待你?”
翠璎越说越气,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哀哀哭了起来:“我也是性贱,你说我一个丫头,何苦管你这么多?到头来不落好,还遭人嫌。”
“翠璎……”七夫人一脸无力,神色黯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如今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便是你。可是……”七夫人说着转过身,目光定定的落在霁荨脸上,只留给翠璎一个微微颤抖背影,哽咽道:“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你说的那些,我不是不明白,可是我做不到!荨儿如今昏睡不醒,我哪有心思顾及其他?刚才我不想见王爷,是因为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纠葛,也不想他为林府带来什么麻烦,我更不愿荨儿随他去京都。”
翠璎一愣,目光扫了眼床上的霁荨,忧虑道:“可是,如果圣旨一到,不去就是抗旨。”
“这也是我发愁的地方。”七夫人在床边坐下来,轻抚着霁荨的小脸,垂泪道:“我这一生,有太多遗憾,活的窝囊,我不想让荨儿跟我一样,一个林府尚且不安生,王府是什么地方?深宫又是什么地方?我若任他带走荨儿,岂不是亲手把荨儿推进了火坑?”
“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翠璎心里一阵凄惶,上前搂了七夫人,陪着她一起掉眼泪。
“真有办法也不一定!”霁荨闭着眼偷听两人说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们。
七夫人和翠璎听到声音一惊,同时扑到床前。
“荨儿……”七夫人一把抱起她,霁荨扑进美女娘怀里,闻着七夫人身上特有的香气,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心里被感动塞的满满的。
“莫夫子不是说要两天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哎呀,你看我这嘴!那个……我去给你做些吃的。”翠璎惊喜的语无伦次,看七夫人抱着霁荨,笑呵呵的转身想给她弄吃的。
“不用!翠璎姨。”霁荨忙出言喊住她:“我不饿,而且,我醒了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就算是林老……爹爹问起,也不能说。”
翠璎刚碰上门栓的手缩了回来,转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霁荨,七夫人也是一脸疑惑。
“你们过来坐,我有话要说。”霁荨抿唇一笑,在七夫人怀中坐下来,拍了拍身旁的空地,示意翠璎也过来坐。
七夫人和翠璎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霁荨认真严肃的神情,一点也不像个五岁的孩子。眸子里闪烁的睿智自信,连她们都忘尘莫及。虽然她们不清楚霁荨想干什么,但还是顺从的坐下来听她说。
“我知道娘不想让我去京都做什么南陵王的义女,更不想让我跟那个七皇子有什么牵扯,其实我也一样。所以,我想到一个主意。”霁荨眨巴下眼睛,故意卖关子。
果然,两个女人凑过来,齐声问:“什么主意?”
霁荨比出一个手指:“一个字,逃!”
霁荨也是刚刚听到七夫人的那番话时突然想到的,既然不愿进京,也不愿连累林府,那就只有逃了,逃的远远的,不管林老头还是南陵王,通通找不着。带着美女娘和翠璎去找一个山清山秀的世外桃源,或是像很多穿越小说里写的一样,用前世累积的知识成就一方富甲……
霁荨越想越美,却没注意到七夫人和翠璎的脸色同时变的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