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泽十八年,安国,离都城!
秋风漫卷,叶飘零,昨夜一场秋雨,离都的清晨已有了几分寒意。
林家大院里,风雨过后,鲜红的枫叶撒落一地。浓霜薄雾中,管家李承如往日一样背着双手在院子里巡视。藏青色的衣袍衬的人越发挺拔俊朗。皱眉瞅着满院厚厚的落叶,李承扯着嗓子冲屋里喊道:“小三子,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起来?”
“来了……”小三子抱着扫帚慢悠悠的走出来。边走边打着哈欠:“李管事,您老又起这么早!”
“早?都快辰时了还早?你看看这满院的落叶!赶紧找几个人好好清扫一番,过几天府里要办喜事,少不了来些达官贵人,府里这般光景岂不让人笑话?”李承说着,颇为英俊的脸上已有几分愠怒。
“嘿嘿,这不睡过头了么?”小三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凑到李承面前赔笑脸:“不过,李管事,咱府里真要办喜事么?”
李承冷哼一声算是回答他。
小三子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凑过来趴在李承的耳朵边上小声问:“咱家七夫人什么时候生啊?都说十月怀胎,可咱们七夫人算上这月,那可就满十三个月了。怎么说咱家老爷也是离都有名的大夫,这就不能给七夫人瞧瞧?”
李承闻言黑了脸,抽出单手狠狠的给小三子头上一个爆栗。骂道:“老爷待你太好是不是?不干好自己份内的活计,整天学着婆娘媳妇儿们嚼舌根,当心明儿我要你卷铺盖走人。”
小三子吓的缩了头,忙赔笑:“别啊!李管事,咱这不也是关心老爷夫人嘛?再说俺们全家可都指着我在府里的几个奉银养着,上有八十岁的老母,底下还有那三个赔钱的姑娘……”
不等他说完,李承扬起了手。“你小子,整天不好好干活,耍滑偷懒倒有一套。要不是老爷心眼儿好。依着我,早把你小子赶出府去。”
“别别别……李管事,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小三子心里是真怕着这个铁面无私的管家,忙打着哈哈拖起扫帚向院子里跑去。
“臭小子,不打不成器!”李承看着小三子比兔子跑的还快的背影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看向西南的一方院子,面色渐渐变的凝重。自言自语道:“这算算日子是该生了。十三个月!唉!”他摇头叹息一阵,猛然想起老爷嘱咐他的事儿。忙正了正衣襟,往西院走去。
李承一路往西,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来到西院一座大宅门前停下来。宅门紧闭,隐隐可以听见里面有妇人微弱的呻吟传来。李承忍不住又叹息一声,拍了拍衣服上的尘露,执起门环敲门。“翠璎,开门!”
不一会儿,屋里就有碎碎的脚步声传来,伴着轻柔的询问:“谁啊?”
“我!李管事。”李承听着翠璎柔柔的声音就觉得悦耳,声音也不觉温柔了些许。
朱色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娇俏的脸。翠绿的纱裙配着络璎金丝绣的广袖衣,衬着白嫩的小脸更加俊俏。李承心中暗赞,这哪像是伺候人的丫鬟?别家的小姐也不过就这样子了吧!
“李管事,来宛玉院有事么?”翠璎被李承看的红了脸,娇羞的问道。
“哦!老爷让我过来问问院里有什么需要的。”李承笑的灿烂,脸也绽成一朵花,说完向屋里看了眼,七夫人房里依然门窗紧闭,呻吟声透过门窗隐隐传出,微微弱弱的听的人心中难受。李承为美貌却又苦命的七夫人又叹息一声。
“老爷人呢?”翠璎不死心的向后看了眼,不高兴的撅起嘴:“老爷都快三个月没踏进过宛玉院的大门了。这眼看着夫人就要生了,老爷都不能亲自来看看么?夫人如今天天受苦,他可是咱离都最好的大夫。”翠璎正说着就红了眼眶,愤愤道:“老爷对谁都好,偏生对夫人不闻不问,夫人怎得如此命苦?”
李承看着翠璎的眼泪没了主意,呆了半天,只能跟着叹气。在李承的印象中,七夫人是他见过女子中最美的。还记得两年前七夫人进府时,轰动了整个离都城。要不是七夫人的爹欠下林老爷大笔债银。谁会舍得把芳年十六的绝色佳人嫁给一个迟暮的老人。虽说林老爷是离都有名的大善人,玉案堂在内的数十家医馆药房的大老板。但李承仍为七夫人不值,特别是此次七夫人怀胎十三个月没生,外间传言七夫人腹中怀有妖物,就连城中如今肆虐的瘟疫也怪到七夫人腹中未出世的胎儿头上。
林老爷面上斥责传言荒谬,可内里却也上了心。要不怎么三个月都没踏进过宛玉院一步?虽然下令各大医馆药房为染病的百姓免费治病,却不许任何人为七夫人诊治。每日除了让他来送些生活必需品,这宛玉院里陪着七夫人的就只有芳年十六的翠璎。
“翠璎……”两人沉默时,屋里传来七夫人虚弱的呼唤。翠璎忙擦了眼泪,应了一声向屋里跑去。猛然想起什么,又跑回来将一张纸塞进李承手中,没好气道:“若是老爷念点情份,就去抓了这些药回来。夫人每日腹痛不已,再不治……可就真没命了。”说完冷哼一声,重重的关上大门。
李承捏着揉成一团的纸哭笑不得,看翠璎的样子是连他一块气了。记得年前七夫人说,等过了年就把翠璎许给他。后来七夫人有了身孕,他也不放便再提,如今就更是不敢提了。李承叹口气,摊开揉皱的纸,蝇头小楷工整清秀。李承不由会心一笑,翠璎的字如她的人一样,清秀动人。李承心中的念想又升了起来。直盼七夫人顺利生出小少爷,自己也好和翠璎凑成一对。
想到美好的将来,李承的面上又喜庆了几分。正欲转身,大门却猛的打开。翠璎双目通红流着泪冲出来。拉住他的手急道:“快……快去请老爷,夫人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