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不知被谁拉开了一条小缝，阳光就那么照了进来，直直的打在那人花白的头发上，那一抹白色显得那么的突兀。那人转过她干瘦的背来，正是我的外婆。她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还是和上次一样，读不出她在想什么，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喜怒哀乐。
“你还是又来了。”她缓缓地说道。那干涩的嗓音一下子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你知道我来过这里？”我好奇地问道。
“你好像忘了，我是蓝家的主人。”她微微一下说道。仿佛在陈述意见微不足道的事情。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再来？”我凝视着她的双眼问道。
她伸出了干枯的手，手指轻柔地抚上桌面，仿佛在触摸最珍爱的东西。安静的屋子里，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到她手指与桌面摩擦的声音。
我并没有再说话，我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一切。她此刻应该正沉浸再回忆中，而从她微微扬起的嘴角，我读到了一丝喜悦、幸福。
“因为你和这屋子的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知道，你必定会再来。”听闻她的话，我也不禁思考起来。的确那种熟悉感、亲切感，总是让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难道是……
“从你的表情，我想你应该猜到了。”她抬起头，看着我说道。
“真的，是我的母亲？”提到母亲，我的眼眶也有些许湿润了。
“对。”外婆温和地说道。
我仔细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再次仔细地感悟这屋子的亲切。能这样站在母亲成长的地方，能这样了结母亲的过去，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你的眼睛，和她真像。”外婆突然盯着我的眼睛温和地说道，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宠溺。
“我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好奇地问道。
“呵呵，她呀，很大胆，很有活力。就好像阳光一样。”说完，外婆把手伸向了光亮处，似乎想抓住那一抹炫目的阳光。
“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给蓝家带来了太多的欢乐。”外婆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语气平和，但我仍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愉悦。
外婆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讨厌你的父亲。他带走了我的女儿，却没有带给她幸福，最后就这么离开了我……”
“所以，你也不喜欢长得很像父亲的我？”我试探性地问道。
外婆没有看我，只是望着窗外沉默。
“我父亲是怎么和母亲相遇的？”这是我一直好奇地问题，但以前每次问起往事，母亲和父亲总是很有默契地笑而不语。或者直接乱编故事，每次爱情故事的版本都不一样。
外婆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我，突然笑着说道：“看来那孩子，还真是什么都没有跟你说。也对，这才符合她的性格。她从小就这样，在乎的东西，就会拼劲全力去保护。你应该也发现了，蓝家并不是个好地方。所以，她会带你和你爸远离这里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我这个母亲。”当说道最后一句话时，我听到了外婆话中的苦涩。
我没有打断外婆，只是静静地听着外婆述说。
“你父亲，是当时还是高中生的霜儿的家教，霜儿就是你的小姨，你们应该见过面了。那是个暑假，你母亲刚大三，也就比你现在大两岁。你父亲还是在读的研究生，经朋友介绍，来我家做你小姨的家教。我也没料到你母亲会喜欢上你那个一无所有的父亲，并背着我们偷偷和你父亲谈起了恋爱。在你母亲大学毕业不久，她就拒绝回家族的企业，而是自己去外面闯荡。我当时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想去外面看看，终究是会回来的。也就是那段在外面工作的时间里，他们秘密结婚了。当你母亲知道有了你之后，就执意离开蓝家。呵呵，她从小就这样，倔得很，被我惯坏了。如果知道最后她会这样死去，我是说什么都不准她离开的。”
母亲一定很爱蓝家，到底蓝家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会使母亲执意离开？仿佛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外婆继续说道：“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你母亲一定要离开蓝家吧？”
“我只想告诉你，你不明白，只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识到真正的蓝家。”稍作停顿后，外婆继续说道。
“你这次找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外婆却突然说道：“箫管家，我累了，送我回房间吧。”我这才发现箫管家就安静地站在我的身后。
“是，夫人。”箫管家和以往一样恭敬地回答道。就在箫管家推着外婆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外婆说道：“抽屉里，有没有撕毁的照片。”
门关上了，整个屋子里只剩我和黑豆。我慢慢的靠近书桌，坐在书桌前，望着眼前的一切，母亲以前，也时常坐在这里看书的吧？我闭上眼睛，轻轻地抚摸着桌上的一切，仿佛此刻，我可以通过这些旧物，触摸到母亲的指尖。
我打开抽屉，里面的杂物都被精心整理过，整齐地摆放着。我拿出一本有些陈旧地相册，一页页翻阅着。婴儿时期的母亲，会走路时候的母亲，小学时，初中时……每张照片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母亲在笑，有时候是微笑，有时候是大笑。就和我记忆中的一样，母亲一直是那么爱笑。
很多是和蓝家人的合照，照片里大舅、二舅、小姨还有外婆，都是那么的快乐。大舅不似现在的苍老，那时是那么的年轻英俊。母亲老是爱挽着大舅的胳膊笑的甜甜的。二舅还是和现在一样，温和绅士，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母亲身边。小姨的变化似乎很大，那时候完全不似现在的美艳，只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乖小孩，老爱笑着往母亲身上靠。外婆比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都要年轻很多。照片中的她还是个********，但却似乎一直很严肃，但每次和母亲的合照，嘴角似乎都有藏不住的笑意。也许就和外婆说的那样，母亲就是给蓝家带来快乐的。但是那么快乐的和家人相处着，又为何要离开呢？
在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我猛然拿起相册仔细观察那张照片。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