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来得很快,六点钟左右就已经黑蒙蒙的一片了。
齐月得知杜阿姨已死的噩耗之后,不出所料的也十分的伤心。虽然看上去他表面是没什么,但齐诺能揣测出他内心的那份感伤绝不亚于自己。
杜阿姨的死亡时间被医院确定为三十一号的凌晨。本来医院方面提出解剖尸体以此查明死因,但是杜叔叔死活不肯让已故的妻子被医学分解。的确,作为她的亲人或者朋友来说,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死者的尸体被糟蹋。更何况就算解剖了,她也不会复活。这样尽管能得知死因又能有什么用,只是心中有个了解而已,而代价却竟然是要让死者尸体分裂不健全。任谁都不会去赞同的。
因此写了死亡证明之后,尸体就被送到灵柩里了。而死亡证明单上的死因,就只能填写:死因不明。虽然按照法律来说这样是不给予通过的,但是毕竟镇子里面的人大多数都相互认识,而死亡证明单也确实没什么用处。只要人们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就好,其他的不必太在乎。
黑夜,深邃沉寂。
灵柩放置在被处理得空荡荡的大厅里,这一家的面积颇为宽阔偌大。而且在屋子的后面还有一个后花园,种养着各种植物。而在暗夜里,秋风吹过树木,沙沙的声音让人很不安。
镇子里面相熟的人都来参加这个习俗的葬礼。因为杜阿姨生前为人处事也和镇民们和融洽,所以这次前来悼念的人也不少。
两位失魄的少年跪坐在坐垫上,面对着灵柩,都沉默地低下头。静静的,也许压抑悲伤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的方法
很多人认为哭是宣泄情绪的方法,但是其实也不尽然。哭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让别人看见自己裸露的伤心而来可怜自己,还是真的想畅怀自己内心的感伤。但是要记住,就算哭了,悲伤还是残留,即使你心理安慰已经释放了,但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
来宾都前来悼词,慰问欲绝心痛的杜叔叔,面对突如其来妻子逝世的消息,任谁都不可能接受得到。心理一定也承受了很大的打击吧,来宾都为他感到悲哀。
大厅里的人逐渐增多了,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传统地对死者的尊敬,也透过沉沉的黑色以示自己的悲恸。
这个地方像是聚集了伤心的一个个黑点,不断地拼凑在一起,拥挤地浮动着,搅乱了谁的视线,牵动了谁的悲伤。
很多人也来慰籍他们两兄弟,并劝其不要伤心,杜阿姨都已经走了,就算现在悲痛地怀念也没有用。还不如放开胸怀去面对生活。
这些话已经听惯了。每到绝望之时齐诺都会想起,但这有何用,同样是个虚假的心理暗示。事实不会因此而改变,改变的就只有你的世界观。但你要面对的依旧是这个残酷的世界,永远也逃不过已定的事实。
齐诺站起身来,看到身旁的齐月紧闭双目,但有晶莹的泪光从细缝处流出。齐诺也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自己不得不坚强,因为自己是哥哥,绝不能让弟弟看到自己的懦弱……其实自己的内心也早已崩溃了吧。
“阿诺。”旁边传来了裴晨的声音,在他旁边的还有艾莉娅。
齐诺收敛了自己内心的脆弱,镇定下来重新换了副表情的,可以假装淡然无事。然后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裴晨的脸色也不太好,一面愁云。在旁的艾莉娅也一样,神色黯然神伤。他们都像其他来守夜的人一样穿着黑色的衣服。
“你感觉怎样了。”裴晨寒暄了一句。
“没事……”齐诺还是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毕竟人都走了,我们也不要那么伤心吧。”
很虚伪很虚伪的话,话意和自己内心根本截然相反。正因为人走了,才值得我们去伤心。
裴晨也知道齐诺现在心里的想法和感受,只是没有再开口去劝说什么了。因为这样的话只会让齐诺更加难受,雪上加霜。
而艾莉娅此时看着灵柩,纹丝不动,眼眸中掠过一丝寒光。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
齐诺没有注意到她,“谢谢你们能来守夜。“鞠躬道谢。
和他们聊了几句之后,所有人都安分地坐在排齐的坐垫上,静候地守夜,陪着死去的人灵魂的最后一夜。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天花板的白炽灯亮着让人眩晕的白光。整个场景突然沦入沉寂中,树叶摩擦的响声让人感到厌恶和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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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直到早上五点钟左右,朝阳初升,晨曦散在了整个布诺镇上。
人们纷纷离开。齐诺拜托了裴晨帮他和齐月去学校请两天假,因为实在是累了,身心疲惫,不堪一击。
杜叔叔也因为要去葬仪社办一些事情,所以也陪同着宾客们离开。而齐诺因为承受不住昨天的打击,在守夜结束后就早早睡着了。屋子一下子变得寂寥凄清的,灵柩已经被运走,准备下葬到南部的杉树林里。
齐诺在大屋里,触景伤情地不忍一阵纠痛。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守夜才刚结束怎么又有人来登门拜访,齐诺甚是疑惑。
打开门时,不禁有些出乎意料,是伊莎。
伊莎的神情很冷静,“能进去谈谈么?”
“嗯,可以。”齐诺刚反应过来她就进了屋子里。
自从两年前开始,伊莎就没有再来过了。今天可能她也知道杜阿姨死去的事情才来悼词的吧,齐诺心想。
“我已经听说杜阿姨的死讯了,节哀吧。”伊莎道来这句昨晚已经听了千百遍的慰问。
“谢谢。”齐诺给她倒了杯水,“你今天来就只为了和我说这些?”他也觉得伊莎的拜访不只是送来悼词而已。
“嗯,的确还有别的事情。”伊莎淡然地说道。
“那还有什么事?”
伊莎顿了顿,眼神深邃地凝视着齐诺,“你认为杜阿姨的死只是纯粹的自然死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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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
裴晨和艾莉娅走在主轴道上,两人保持着距离,互相沉默。
“还没有放下么,这件事。”艾莉娅冷淡地说。
“你叫我怎么放啊!”裴晨怒吼了一句,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陷皮肤里。突然一脚重重地踢在路旁的街灯上,发出一声笨重的响音。
他愤怒地朝着依稀无人的主轴道大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