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地則無攻,曹操曰:不當攻,當先至為利也。李筌曰:敵先居地險,不可攻。杜牧曰:無攻者,言敵人若已先得其地,則不可攻也。梅堯臣曰:形勝之地,先據乎利;敵若已得其處,則不可攻。張預曰:不當攻而爭之,當後發先至也。吳王曰:敵若先至,據要保利,簡兵練卒,或出或守,以備我奇,則如之何?武曰:爭地之法,讓之者得,求之者失。敵得其處,慎勿攻之,引而佯走,建旗嗚鼓,趣其所愛,焚柴揚塵,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必出救。人欲我與,人棄我取,此爭先之道也。若我先至,而敵用此術,則選吾銳卒,固守其所,輕兵追之,分伏險阻,敵人還鬬,伏兵旁起,此全勝之道也。
交地則無絕,曹操曰:相及屬也。李筌曰:不可絕間也。杜牧曰:川廣地平,四面交戰,須車騎部伍,首尾聯屬,不可使之斷絕,恐敵人因而乘我。賈林曰:可以交結,不可杜絕,絕之致隙。杜佑曰:相及屬也。俱可進退,不可以兵絕之。梅堯臣曰:道既錯通,恐其邀截,當令部伍相及,不可斷也。王晳曰:利糧道也。交相往來之地,亦謂之通地。居高陽以待敵,宜無絕糧道。張預曰:往來交通,不可以兵阻絕其路,當以奇伏勝也。吳王曰:交地吾將絕敵,使不得來。必令吾邊城修其守備,深絕通道,固其隘塞。若不先圖之,敵人已備,彼可得而來,吾不得而往,衆寡又均,則如之何?武曰:既我不可以往,彼可以來,則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敵人且至,設伏阿廬,出其不意。
衢地則合交,曹操曰:結諸侯也。李筌曰:結行也。杜牧曰:諸侯,即上文云旁國也。孟氏曰:得交則安,失交則危也。梅堯臣曰:地雖四通,何以得天下之助,當以重幣合。王晳曰:四通之境,非交援不強。張預曰:四通之地,先交結旁國也。吳王曰:衢地貴先。若吾道遠而發後,雖馳車驟馬,至不得先,則如之何?武曰:諸侯參屬,其道四通,我與敵相當,而旁有他國。所謂先者,必重幣輕使,約和旁國,交親結恩,兵雖後至,衆已屬矣。簡兵練卒,阻利而處,我有衆助,彼失其黨,諸國掎角,敵人莫當。
重地則掠,曹操曰:畜積糧食也。李筌曰:深入敵境,不可非義失人心也。漢高祖入秦,無犯婦女,無取寶貨,得人心如此。筌以掠字為無掠字。杜牧曰:言居於重地,進未有利,退復不得,則須運糧為持久之計,以伺敵也。孟氏曰:因糧於敵也。梅堯臣曰:去國既遠,多背城邑,糧道必絕,則掠畜積以繼食。王晳曰:深入敵境,則掠其饒野以豐儲也。難地,食少則危。張預曰:深入敵境,饋餉不繼,當勵士掠食,以備其乏也。吳王曰:重地多逾城邑,糧道絕塞,設欲歸還,勢不可過,則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輕勇,轉輸不通,則掠以繼食,下得粟帛,皆貢於上,多者有賞。若欲還出,深溝高壘,示敵且久,敵疑通途,私除要害,乃令輕車銜枚而行,揚其塵,埃,餌以牛馬。敵人若出,嗚鼓隨之,陰伏吾士,與之中期,內外相應,其敗可知。
圮地則行,曹操曰:無稽留也。李筌曰:不可為溝隍,宜急去之。梅堯臣曰:既毀圮不可依止,則當速行,勿稽留也。王晳曰:合聚軍衆,圮無合止。張預曰:難行之地,不可稽留也。吳王曰:山川險阻,難從之道,行久卒勞。敵在吾前,而伏吾後;營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車驍騎,要吾隘道,則如之何?武曰:先進輕車,去軍十里,與敵相候,接期險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將四觀,擇空而取,皆會中道,倦而乃止。
圍地則謀,曹操曰:發奇謀也。李筌曰:智者不困。杜牧曰:難阻之地,與敵相持,須用奇險詭譎之計。杜佑曰:居此當權謀詐譎,可以免難。梅堯臣曰:前有隘,後有險,歸道又迂,則發謀慮以取勝。張預曰:難以力勝,易以謀取也。吳王曰:前有強敵,後有險難,敵絕我糧道,利我走勢,彼鼓譟不進,以觀吾能,則如之何?武曰:圍地必塞其闕,示無所往,則以軍為家,萬人同心,三軍齊力,并炊數日,無見火煙,故為毀亂寡弱之形。敵人見我,備之必輕,則告勵士卒,令其奮怒,陳練良卒,左右險阻,擊鼓而出。敵人若當,疾擊務突,則前鬬後拓,左右掎角。
死地則戰。
曹操曰:死地戰也。李筌曰:殊死戰,不求生矣。陳皥曰:陷在死地,則軍中人人自戰,故曰: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賈林曰:力戰或生,守隅則死。梅堯臣曰:前後左右無所之,示必死,人人自戰也。張預曰:陷在死地,則人自為戰。吳王曰:敵人大至,圍我數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勵士激衆,使之投命,則如之何?武曰:深溝高壘,安靜勿動;告令三軍,示不得已;殺牛燔車,以饗吾士;燒盡糧食,填夷井竈;割髮捐冠,絕去生慮,砥甲礪刃,并氣一力。或攻兩旁,震鼓疾譟,敵人亦懼,莫知所當。銳卒分行,疾攻其後,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謀者窮,窮而不戰者亡。
所謂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敵人前後不相及,梅堯臣曰:設奇衝掩。
衆寡不相恃,梅堯臣曰:驚撓之也。
貴賤不相救,梅堯臣曰:散亂也。
上下不相收,梅堯臣曰:倉惶也。
卒離而不集,兵合而不齊。
李筌曰:設變以疑之,救左則擊其右,惶亂不暇計。杜牧曰:多設變詐以亂敵人。或衝前掩後,或驚東擊西,或立偽形,或張奇勢,我則無形以合戰,敵則必備而衆分。使其意懾離散,上下驚擾,不能和合,不得齊集,此善用兵也。孟氏曰:多設疑事,出東見西,攻南引北,使彼狂惑散擾,而集聚不得也。梅堯臣曰:或已離而不能集,或雖合而不能齊。王晳曰:將有優劣則然,要在於奇正相生,手足相應也。張預曰:出其不意,掩其無備,驍兵說卒,碎然突擊。彼救前則後虛,應左則右隙;使倉惶散亂,不知所禦,將吏士卒,不能相赴;其卒已散而不復聚,其兵雖合而不能一。
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
曹操曰:暴之使離,亂之使不齊,動兵而戰。李筌曰:撓之令見利乃動,不亂則止。梅堯臣曰:然能使敵若此,當須有利則動,無利則止。張預曰:彼雖驚擾,亦當有利則動,無利則止。
敢問:敵衆整而將來,待之若何?
曹操曰:或問也。梅堯臣曰:此設疑以自問。言敵人甚衆,將又嚴整,我何以待之耶?張預曰:前所陳者,須兵衆相敵,然後可為。故或人問武曰:彼兵衆於我,而又整肅,則以何衍待之也?
曰:先奪其所愛,則聽矣。
曹操曰:奪其所恃之利。若先據利地,則我所欲必得也。李筌曰:孫子故立此問者,以此為祕要也。所愛,謂敵所便愛也,或財帛子女,吾先困辱之,則敵進退皆聽也。杜牧曰:據我便地,略我田野,利其糧道,斯三者,敵人之所愛惜倚恃者也。若能俱奪之,則敵人雖強,進退勝敗,皆須聽我也。陳皥曰:愛者不止所恃利,但敵人所顧之事,皆可奪也。梅堯臣曰:當先奪其所顧愛,則我志得行,然後使其驚撓散亂,無所不至也。王晳曰:先據利地,以奇兵絕其糧道,則如我之謀也。張預曰:武曰:敵所愛者,便地與糧食耳;我先奪之,則無不從我之計。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曹操曰:孫子應難以覆陳兵情也。李筌曰:不虞不戒,破敵之速。杜牧曰:此統言兵之情狀,以乘敵間隙。由不虞之道,攻其不戒之處,此乃兵之深情,將之至事也。陳皥曰:此言乘敵人有不及、不虞、不戒之便,則須速進,不可遲疑也。蓋孫子之旨,言用兵貴疾速也。梅堯臣曰:兵機貴速,當乘人之不備。乘人之不備者,行不虞之道,攻不戒之所也。王晳曰:兵上神速,奪愛尤當然也。何氏曰:如蜀將孟達之降魏,魏朝以達領新城太守。達復連吳固蜀,潛圖中國。謀洩,司馬宣王秉政,恐達速發,以書給達以安之。達得書,猶與不决。宣王乃潛軍進討,諸將皆言達與二賊交構,宜審察而後動。宣王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往討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蜀各遣其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宣王分諸將拒之。初,達與諸葛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一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達於城下為木柵以自固。宣王渡水,破其柵,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達甥鄧賢、將李輔等開門出降,遂斬達。李靖征蕭銑,集兵於夔州。銑以時屬秋潦,江水泛漲,三峽路陷,必謂靖不能進,遂休兵不設備。九月,靖乃率師而進,將下峽,諸將皆請停兵待水退。靖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今兵始集,銑尚未知。若乘水漲之勢,倏忽至城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此兵家上策。縱彼知我,倉卒徵兵,無以應敵,此必成擒也。遂降蕭銑。衛公兵法曰:兵用上神,戰貴其速。簡練士卒,申明號令,曉其目以麾幟,習其耳以鼓金,嚴賞罰以誡之,重芻豢以養之,浚溝塹以防之,指山川以導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如此,則雖敵人有雷電之疾,而我則有所待也。若兵無先備,則不應卒,卒不應則失於機,失於機則後於事,後於事則不制勝,而軍覆矣。故呂氏春秋云: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决取勝,不可久而用之矣。故曰:兵之情雖主速,乘人之不及。然敵將多謀,戎卒輯睦,令行禁止,兵利甲堅,氣銳而嚴,力全而勁,豈可速而犯之邪?答曰:若此則當巷迹藏聲,蓄盈待竭,避其鋒勢,與其持久,安可犯之哉?廉頗之拒白起,守而不戰;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進是也。張預曰:復謂或人曰:用兵之理,惟尚神速。所貴乎速者,乘人之倉卒,使不及為備也。出兵於不虞之徑,以掩其不戒,故敵驚擾散亂,而前後不相及,衆寡不相待也。
凡為客之道:深入則專,主人不克;李筌曰:夫為客,深入則志堅,主人不能禦也。杜牧曰:言大凡為攻伐之道,若深入敵人之境,士卒有必死之志,其心專一,主人不能勝我也。克者,勝也。梅堯臣曰:為客者,入人之地深,則士卒專精,主人不能克我。張預曰:深涉敵境,士卒心專,則為主者不能勝也。客在重地、主在輕地故耳。趙廣武君謂韓信去國遠鬬,其鋒不可當是也。
掠於饒野,三軍足食;王晳曰:饒野多稼穡。
謹養而勿勞,併氣積力;運兵計謀,為不可測。
曹操曰:養士併氣運兵,為不可測度之計。李筌曰:氣盛力積,加之以謀慮,則非敵之可測。杜牧曰:斯言深入敵人之境,須掠田野,使我足食,然後閉壁養之,勿使勞苦。氣全力盛,一發取勝,動用變化,使敵人不能測我也。陳皥曰:所處之野,須水草便近,積蓄不乏,謹其來往,善撫士卒。王翦伐楚,楚人挑戰,翦不出。勤於撫御,并兵一力。聞士卒投石為戲,知其養勇思戰,然後用之,一舉遂滅楚。但深入敵境,未見可勝之利,則須為此計。梅堯臣曰:掠其富饒,以足軍食,息人之力,并兵為不可測之計。王晳曰:謹養,謂撫循飲食周謹之也。并銳氣,積餘力,形藏謀密,使敵不測,俟其有可勝之隙,則進之。張預曰:兵在重地,須掠糧於富饒之野,以豐吾食;乃堅壁自守,勤撫士卒,勿任以勞苦。令氣盛而力全,常為不可測度之計。伺敵可擊,則一舉而克。王翦伐荊,常用此術。
投之無所往,死且不北,李筌曰:能得其力者,投之無往之地。杜牧曰:投之無所往,謂前後進退,皆無所之,士以此皆求力戰,雖死不北也。梅堯臣曰:置在必戰之地,知死而不退走。張預曰:置之危地,左右前後,皆無所往,則守戰至死,而不奔北矣。
死焉不得,曹操曰:士死安不得也。杜牧曰:言士必死,安有不得勝之理?孟氏曰:士死無不得也。梅堯臣曰:兵焉得不用命?張預曰:士卒死戰,安不得志?尉繚子曰:一賊仗劍擊於市,萬人無不避之者,非一人之獨勇,萬人皆不肖也,必死與必生不侔也。
士人盡力。
曹操曰:在難地心并也。梅堯臣曰:士安得不竭力以赴戰?王晳曰:人在死地,豈不盡力?何氏曰:獸困猶鬬,烏窮則啄,況靈萬物者人乎?張預曰:同在難地,安得不共竭其力?
兵士甚陷則不懼,杜牧曰:陷於危險,勢不獨死,三軍同心,故不懼也。梅堯臣伺杜牧註。王晳曰:陷之難地則不懼,不懼則鬬志堅也。張預曰:陷在危亡之地,人持必死之志,豈復畏敵也?
無所往則固,深入則拘,曹操曰:拘,縛也。李筌曰:固,堅也。杜牧曰:往,走也。言深入敵境,走無生路,則人心堅固如拘縛者也。梅堯臣曰:投無所往,則自然心固,入深,則自然志專也。張預曰:動無所之,人心堅固;兵在重地,走無所適,則如拘係也。
不得已則鬬。
曹操曰:人窮則死戰也。李筌曰:决命。杜牧曰:不得已者,皆疑陷在死地,必不生;以死救死,盡不得已也,則人皆悉力而鬭也。梅堯臣、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勢不獲已,須力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