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个现象很反常,平时八人大轿都抬不动的景上图,频频能看见她的倩影出现在主宅,不时还会应邀留下来一起用餐。难道这是她低头妥协的方式?会是这样么?严承轩不敢肯定,怕乐极生悲甜中生苦。
“她有什么异常行为吗?”
“回少爷,没有。景小姐过来这边多半只是转一圈,遇上大小姐就会和她聊上一些女人话题,就没什么其它的了。”管家详细报告。
“那她有没有特别喜欢这里哪个人?”
“没有,她都没有和谁说话。”
“不可能。”他很怀疑。
“兴许是景小姐她心生无聊,所以想要四处走动走动,毕竟别宅那边没有什么人。”管家如是想。
“是吗?那大概是我多疑了。”他还是很怀疑,管家的话根本无法消除他的疑虑。
真是疑心太重吗?不见得。晚饭时候,严承敏因怀孕嗜睡没有过来用餐,只有他和她。他开始以为承敏不在,她不会留下来,出乎意料她竟照常留下。
满桌佳肴,全部是杭州人惯吃的菜式,看得出来他是迁就她而设。
她坐下,“其实你不用迁就我的,上海菜我还吃得惯。”
“那你就当是迁就我吧,我已经吃腻了上海菜,想要吃吃杭州菜。”他回答。
她心想,这属不属情人或者夫妻之间体贴的表现?使她大吃一惊的是,更体贴的表现还在后面。跟往日不同,这次他自动帮她布菜。
多么想要问他,为什么他家的饭桌有大长方桌不用,而要用这张小圆桌。居于桌子是圆的,平时她都只能是坐在他左右边——如果一个人坐得太远,额外突出,更加反效果。今晚承敏不在,她坐到对面,其实她就算坐在他对面也不会相隔太远——或许是他的手臂太长,他布菜根本不费劲。
她已经习惯了,除了第一次一起用餐他不曾为她布菜外,后期一次没缺。
良好家教中有一项叫做“食不言,寝不语”,上图这回第一次不遵守这项家教。
“严少爷,我有一事相求。”她放下饭碗和筷子。
他在认真吃饭,没看她,口里说着:“先吃饭。”
她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我想搬到这边住,不知严少爷你放不方便?”
他夹菜的筷子停顿了两秒钟,继续夹菜送饭。
“我知道你会觉得很突然,可是我…..我觉得住那里会害怕,就上次那个郑嘉成在那儿出的事,我现在越想越发怕,我……”
他终于放下筷子,看情形是吃饱了。
“之前我不是已经跟你提过要你过来住吗?我记得当时你是一口回绝了,你说你为人坦荡,不怕鬼魂之说。”他故意提起。
“没错,只是我高估自己了,大概女人天生胆子就是会比男人小。”她掩饰。“严少爷您是不方便吗?那也无所谓,就当我没有问过吧。”她不想再撒谎,所以直接出言截住他的退路。
“我有说过不方便吗?你想多了,我很高兴,待会儿我会叫管家安排好房间,你今晚就可以住到这边来。”他笑着告诉她,“吃饭吧,饭都快凉了。”
“谢谢你。”她如释重负。
“我没有从来想过这么小的事情能换来你的谢谢呢。”他笑意更深。
就在上图离开后,严承轩召来管家。
“准备好三楼那就主人房给景小姐,她今晚就会搬进来。”
“主人房?”管家重复,怕自己听错。毕竟严家从来没有招待过什么人住在主宅,这头一回就用主人房接待,未免太过吧。
“你没有听错,是主人房,反正我也很少回去睡,就安排她住吧。”他一向夜宿书房,听完汇报、办完公务都已是深夜,有时候不知不觉他就在书房睡着了,基本不会回房间。
“是的,少爷。”管家谨遵吩咐。
“记住,一定要很小心、密切地观察景小姐一切举动,有什么怪异的事情马上向我报告。”
这件事来得太诡异,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她所说,住到这边来是因为她害怕。按她的性格根本不会喜欢这座奢华的宅子,正是看清她这点,他才会安排她住到别宅去。加上笃定她不想住到这边的原因是,她不想见到他,他虽不愿意承认,毕竟也是事实。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改变主意要主动提出住到这边?这里有什么人或物吸引着她?他必须找出。
到了夜里很晚很晚的时候,心思缜密还没有睡下的她会观察一下对面书房,透过房门底下空隙能看见有人走过,听脚步声应该是他。
然后暗黄色的灯光会映射出来,门缝下依稀得见,这个光不知道亮到什么时候,反正没在她睡着之前熄灭过。
她问过小梅,小梅说了,平时这些负责人不会经常过来的,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处理才会这么人齐。
渐渐地,她都养成了习惯,习惯会看看对面会不会有人走过,着灯之后又会在等待灯什么时候会熄灭,可是没有一次她能等待灯灭。很奇怪,她躺在床上,看向门缝下面那缕光,意外地感到踏实和安全,只是一缕微弱的灯光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能把人的心都暖透?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想了好久,最后竟然不敢去想。所以,她一直强调,人的感情是很容易产生变异的,一旦萌生了,便再也收不回去。这天,生活如往常一样,到了晚上,她在房里,还没有睡着。
她等着等着,心乱如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今夜会如此心慌,其实也不是真不知道的,她只是不想、不愿去承认,她等不到门缝下有人走过,等不到那盏灯光,所以心不自觉地就会慌起来。天啊!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习惯?比吸大烟还要可怕一万倍。
顾不得其它,她起身下楼。严家佣人都睡下了,不过处处留灯,屋檐下、走廊里,扶梯间等等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有灯火。没有叫醒任何人,她就坐在客厅里,伸手拉开一盏水晶台灯,她就这么坐着,等着,等着,坐着……他回来了。
一进屋就看见她身子曲卷窝在沙发上,头歪一边,穿着一身米色睡衣,连鞋子都没有穿,使他能有幸再次看见她性感美丽的脚丫。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那不成又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吗?而且非要今晚就跟他说吗?要不然怎么会在客厅等他?
走进她,透过台灯灯光他大饱眼福,她睡着了,领口扣子不经意间敞开,露出大半雪白的胸脯,丰满诱人……
他从来不是这种小人,不过这一次他决定要做一回小人。他俯身,蜻蜓点水地在她胸脯落下一吻,然后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准备抱她回房。
比起上一次,她的身子是轻减了不少,他的心一阵抽搐,竟有点恨自己。
回到房,他把她放置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在她额上爱惜地吻了一下,才离开。
确认听见落锁声,床上的上图才敢醒来。早在他踏进家门那一刻,她其实就醒过来了。怎料他走过来太快,而她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去解释自己会出现在客厅里,等她想到一番说辞,就突然感到胸脯一阵暖意——她知道自己被侵犯了。本想要奋起反抗,怎料他已经停止,不做进一步侵犯,那就算了吧,她心想,继续假装睡着是一个非常好的逃避方法,如果醒来,追究他又不是,不追究更不是。到底还是自己有错在先,这个时间为什么要出现在客厅。
绝对没有第二次!她以后不会再干这种蠢事。
第二天,他一早又出去了,好在,她不用面对他,但愿下次碰面的时候彼此都忘了。她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这样才能永绝后患。房间里,小梅刚被支开,上图和杏儿在插花。
“景小姐,这宅子的地图我已经摸清了。”杏儿告诉她。
“真的,那杏儿你什么时候能出去?”上图悄悄问,平时她们根本就不敢单独说话。上图身边总有小梅形影不离地跟着,很难靠近。
杏儿边插花,边低低说,“我觉得很奇怪,就在你住进来的第二天,管家竟然宣布所有人暂时不得休息回家,工钱会涨一倍当做补偿。”
“是有其它别的原因吗?”她问。
“暂时还没有打听到。”杏儿不敢轻举妄动,精明的老管家天天在细心观察她们的言行举动。
“那你能有办法出去吗?”上图在佯装观察花插得好不好,指手划脚地指挥。
“出去不难,但要让人不起疑心就很难。”
“或者我可以帮你。”她提议。
“最好不要,严承轩早就在怀疑你要搬过来住的理由了。”杏儿反对。
“只能等了吗?”她不知心防可以坚守多久。
“会让我找到机会的。”杏儿安抚她。
“小姐,您的热牛奶到了。”小梅喊着。
谈话立即中止,花也已经插好,一束淡紫色的桔梗无比鲜艳,带来无限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