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在落地窗前面玻璃前面坐下,上图再不敢轻举妄动。打上次求救失败,她得到经验,应该等候时机,不要多做没必要的挣扎,以免节外生枝。经过昨天的发生的事后,她知道严家守卫又加强了,这次真是插翅难飞。
心底有个声音叫她不如就屈服吧,反正嫁谁都是嫁。可理智告诉她,她想要的幸福不在他身上,怎么能嫁给他。为了威逼她下嫁,他已经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能与她携永一生吗?
一阵沉着缓慢的脚步声惊醒她思绪,他来了,她听得出来。
特地假装看不见,她把头扭向窗外,佯装留恋外面美景。
他说:“我认为你是很喜欢这张茶几的,可是为何你不泡茶呢?”
在她过来之这里根本没有这张茶几,可以说茶几是特地为她而设。
她不答。
“这是杭州发来的电报。”他递过去给她。
“杭州”两个字打动她心弦。动作有点慢,终归还是接过电报,电报是老程叔发出,上面说了家里很好,让她不用挂心,可以安心办事,办完事情再回来。
挺无奈,这个时候她还是希望家里有点什么事,当然,只要不是亲人身体问题,钱财方面她能看开,如果杭州有急事她还可能有借口闹,现在她连提的理由都没有。
“你可以安心地住下。”他语气难掩得意之情。
“你问我为什么不泡茶,因为这里始终不是景家。”她有意并诚实地回答。
他到她身边与她并排坐下,随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几只喜鹊正在玉兰树上喳喳叫,一时展翅而飞,一时逗留树梢,好不得意的样子,甚惹人妒。
喜鹊比她更自由,可以不被现实所迫。
“你必须学会习惯这里。”他说,因为这里将会成为她永远的家。
他的视线由外面移到她身上,外面风景再美,也比不上他的上图美,眼前的她美景如图,再没有什么能超越。她说她想家,这话他相信,因为她清瘦了不少。他看着也心疼,从来学不会心疼的他比谁都心疼。多么希望她会就此屈服,能答应他留在他身边,这样就不用折磨彼此。也许她心里会恨他,他不在乎,相对于能与她共度一生而言,他甘愿被恨。情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不经意间会在心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等到你去发现时才知道原来已根深蒂固,再也拔不掉了。
他终于明白,原来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烟土,是****,烟土最多能侵蚀肉体,而****能把人的心都吞噬掉。
“对不起,我无法适应。”她说。
“是这里不够好吗?”他问。
“不,这里很好,很美,就像天堂,就是太好太美所以会令人觉得害怕。”
“害怕?”
“害怕这一切只是梦幻里的东西。”
“奇怪,你分明就没有受过什么虐待,为什么你做人这么悲观,你要相信,无论世道如何乱,总也有天堂,无论世道如何乱,总也有****。”不喜欢她对生活的态度。
“在我的生命里,****比不上平淡、平凡。”她直言。
“你下定义太早。”
她抿抿红唇,“也许吧。你应该允许我看报纸,毕竟时局太乱,总不能等杭州沦陷了才由你告诉我吧。”她扯开话题,不想讨论这么深。
“你放心,我会一直帮你看着的。”他一语双关。
“我其实很不放心,但是又没有办法。”她也坦白。
“上图,你就答应我吧。”他哀求。
她轻轻地摇摇头,不语。
两人并排坐着,都不说话,一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夕阳余晖洒在两人肩膀上,淡泊而深情,平凡和婉约,给人有一种刹那间就是永恒的感觉。
树上一对喜鹊还在嬉戏着,亲密无间。
上次进入死对头赌场,郭德业本意想给严承轩一个下马威,好警告对方烧烟土一事他绝对不会轻易抹去,不料反给对方侮辱,最后竟还输得一败涂地跑回来,何剑得知后一个地劲教诲。
“德业少爷,老爷还躺在床上,我不是告诉过你,报仇这事不能急,要慢慢部署才能报得了仇,你不该跑到严承轩赌场去,万一他要是伤了你那怎么办?”其实何剑心里是在恼着,为什么严承轩不把郭德业这个二世祖狠狠殴打一顿或者好好教训一番,这样一来郭、严梁子结得更深了。
“难道咱们就这么假装若无其事吗?还是害怕严承轩?我可不怕。”郭德业大声嚷嚷。
“德业少爷,小点声,让老爷听见就不好了。”何剑特意告诫他。
郭德业不甘心地闭嘴。
“剑叔,那按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咱们赌场生意很淡,你也知道这批烟土的毁掉咱们很多资金都回不来,现在赌场在限赌注,这样做摆明是告诉全上海,咱们现在很缺钱。剑叔,能不能在别的场子想想办法,拉点资金回赌场,咱们郭家那么多事业,不至于丢不起三十万大洋吧?”
“少爷,你不知道,长期以来咱们各种生意都不如严承轩,各个场子平平而过,唯一能挣点大钱的就是这烟土了,谁知道做了这么一笔血本无归的生意,假如这个时候硬要从其它地方拔出钱来支援赌场,恐怕那些生意也做不成阿。既然都是要断,还不如就让它断了赌场吧。”
“为什么偏偏要断了赌场?”郭德业很不高兴。
“这个原因我想不用我说少爷也很明白。”
无人不知,郭世昌之子郭德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赌场挣的钱还不够他输,这种场子不要又有什么可惜的。
“那我不成了无业游民了。”
本来你就是一无是处的吃米虫!何剑心想。
“这样吧,老爷身体尚未康复,短期内可能也很难过问生意,这阵子呢军火那边就先交给你,你负责跟广东的买家联系,尽量让他们抓紧时间付款,要付全额,其它的你就先不要去关心,由我来看着。”何剑步好棋子,做好埋伏。
“付全额?恐怕很难吧?”郭德业虽没有跟过军火生意,也知道很难收全额。
“告诉他,咱们可以送货上门。”
“不是,剑叔,你也知道那些个军阀就像土匪,没那么容易的,或多或少都会扣留一点。”
“关键看你怎么去谈,你知道吗?那些土匪都是不缺钱的,严承轩就有这个本事,咱们总不能输他阿。”何剑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之前开了头只收七成,现在要收全额绝非易事。话说回来,不难他又怎么会丢给郭德业去做。
“可是剑叔……”
“放心,我会一直帮忙跟着。”
“那我父亲那边……”
“我会帮忙说服老爷。”
“真是让剑叔操心了。”郭德业很感激。
“哪里,我跟随老爷多年,老爷待我不薄,这是我应该做的。”
“何剑。”
郭世昌走了进来,看来他们谈话确实太过大声。
“咱们目前状况怎么样?很严重吗?”郭世昌嘶哑着问。
何剑走过去扶住他,一边说着:“老爷,老爷您先坐下。其实目前咱们只是面临一点小困难,资金有点短缺,不过我相信只要咱们出了那批军火,就可以起死回生了。”
“那就好,不过现在那批军火是咱们的救命稻草,让德业去跟会不会……”郭世昌没有病糊涂,脑子还很清醒。
“老爷,眼下我不宜出面,如果烧烟土的确实是严承轩,他一定会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反而是德业少爷好办事,因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咱们一向不放心德业少爷,一向不肯让他挑大生意的大梁,没有人会怀疑您会把一切交给德业少爷去办。”何剑很攻心计,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毛遂自荐郭世昌铁定生疑,推给郭德业才是脱身之计。
“是阿,父亲,您应该要相信我一回,我保证,一定办得漂漂亮亮。”郭德业急忙宣誓,表明自己的决定和能力。
“再让我想一下。”郭世昌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这时,二姨太美君走了进来。
“老爷,您怎么下床来了,医生不是吩咐过要躺着好好休息,短期内不能操劳吗?”美君温柔地替他披上外套。
“美君。”倍感柔情的郭世昌带笑喊了一声,内心一阵感动,便伸出手拉着她的手,拉得很紧,一点不在意房间有人。
何剑见状,低头掩饰怒意,要除去郭德昌父子的心更加坚决。
“老爷,美君觉得您应该采取军师意见,毕竟德业已经是大人了,再说您身边也只有他能帮您阿,您就放手让他去做吧。”美君在门口偷听了好一会儿,何剑心里打什么算盘她都知道。
郭世昌想了想,终于点头,“好吧。”
何剑和美君两人同时释放紧张的表情,以笑代替。
“何剑,就交给你了。德业,不要让我失望。”郭世昌最后说。“美君,扶我回房吧。”
美君上前搀扶,走过何剑身边时小声说了一句:半空中点蜡烛。
何剑会意,“半空中点蜡烛”,她是指他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