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说到做到,下令下人要好生招待,安排严承轩等人入住到西厢最好的客房,做足功夫,发扬“一品茶道”精神。
可是她不知道,问题又来了。
蓝梅子直奔书房禀报。
“小姐,西厢那边还有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房间不够。”
“差几间?”
“就差一间。”
“那好吧,剩下的就安排到东厢这边吧。”正埋头算账的上图也没多作思考。
“哦。”
蓝梅子准备出去又想起一件事来,“还有,小姐,十五快到,老爷和太太到万佛寺吃斋祈福去了。老爷特地叮嘱还交代,小姐明天记得要到李老爷府上贺喜。”
“几时的事?”
“就刚刚,您在会客的时候,老爷吩咐不用打扰您,告诉您一声就好。”
“唉,我都完全忘了有这回事了。”上图这才放下笔,问:“都有备好东西吗?这一去就是三天,山上还有寒气,青花有跟着吗?”
“有,都有,都是青花在打理。小姐,您就放心吧。”
“唉,上次说好一起去的,谁料……”
“小姐,未来大把机会呢。那我去忙了,小姐。”
她还没有回话,蓝梅子就迅速离开,乐意地忙前忙后。这个丫头,八成迷上严承轩那张脸蛋了,是呵,这样一张俊脸,搁哪个女人能轻易忽视。
事实证明上图犯了一个大错误,大错特错,在东厢这边看见严承轩她才恍然大悟。
剩下被安排在东厢的人就是严承轩!或者说主动要求入住东厢的是他。
她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
而且现在他房间就在她对面,中间只隔着一个小天井。
东厢一向都鲜少外人入住,历来都是景家两老和上图的小天地。这下可好,父母刚好出门了,不就剩下她自己?最惨的书房也在东厢。看来这三天可难熬了。
远处严承轩微笑走进她,她竟然莫名地紧张起来。
“景小姐,好巧啊!”
“不巧,以后三天都天天见。”
“是呵,对呵,忘了景小姐是这么热情款待客人,都安排住到主人这边来了,真是贵客至上。”
“见笑了,实乃景家荣幸。”
“怎么你们父女说话都是一样的。”
父女?上图愣了一下。
她发愣的摸样真可爱。
“是这样的,刚刚承轩在门口遇见景老爷出门,说是要上山祈福,随便打了招呼,他也叫承轩要安心住下,尽情享受杭州风土人情文化,好帮忙做做宣传,承轩也答应他老人家了。”
父亲见过他了?那父亲知道他是谁了吗?她欲发问,他好像能读懂她的疑问似的帮忙解答:“承轩无礼,刚刚都没有来得及介绍自己,承轩在这里请景小姐代承轩向景老爷道歉。”
上图胸口一口气终于缓过来,反正三天后父母回家他也离开了。“没事,严少爷也不必太过拘谨,严少爷如果有其它需要尽管吩咐蓝梅子就是,她会代上图尽地主之谊的,上图还有事在身,就先走了。”
“这个我相信,景家家教真是好,连丫鬟都比别人家的有教养。你忙你忙,我会把这里当做自己‘家’的,景小姐不用担心。”他笑脸相送。
上图人生里第一次有想要发怒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她可从来都不轻易发怒的。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到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底他是为了什么而来?难道他想打景家的生意?图利图到这份儿上?最好他不要有这个念头,她是绝不会允许他染指的。
他静静地注视她离去时的倩影,在心里默默对她说其实这只是一桩倒贴上门的生意,他根本没打其它意图,至少目前没有,至今为止他都从没做过这等单纯的生意。见她疑心重重,他不知该作何感想。
远远松平走过来:“少爷,要不我跟您一个房间?”
严承轩发出笑声,“松平,你对我一向了解,我好像从没透露有这个喜好吧。”
松平一时不明,“什么喜好?”
“你说呢?”
松平想了一下,急忙澄清,“少爷,我是担心,您知道,危险无处不在,我担心……”
“听我说,你就安心地睡觉吧,暂时还不至于危险到这个地步,而且我也不是一点防备能力都没有。”
“可是少爷.......”
“你最近怎么这么啰嗦?”
“我......”我这不也是担心您吗?松平来不及说,严承轩已走远。
平时在书房办公,上图总会开窗,窗正对小天井,空气好,天井种满花草,偶见鲜花怒放,她心情会舒坦些,可她今天竟然不敢开窗,她心里老感到窗外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神在凝望着这个方向。
刚忙完招呼宾客事宜,蓝梅子往书房送糖水,一眼就瞥见窗子没开,她上前推开。
“别开!”上图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窗外一片绿色红花,不见其它。
上图心脏好似一下子跌下,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失落。天啊!怎么会用到“失落”这个词,她差点吓坏自己。
“小姐,您在忙的时候从不关这个窗的?为什么?”
“没有,我是想说最近是花季,我怕沾太多花粉会过敏。”
“过敏?小姐一向对花粉都不过敏的?”
她不知如何掩饰,只好特意拖长尾音,“我怎么发现你今天的问题特别多。”
蓝梅子俏皮地吐吐舌头,“好,我不说。小姐,我就不烦您了,我出去了,哦,对了,院子里桔梗花开了,您有空去看看吧,那鲜艳的花朵可美了。”
“怎么会这么早开花,提前一个多月。”最近她都忙到没留意桔梗花已经开了。
种植桔梗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过它这么早的花期。
“是的,很奇怪。要不,我给您摘一束过来?”
“不必了,我迟些有空再去看。”
是春!满园春色关不住,周围都是春暖花开鸟飞虫鸣。可春天百变,春雨总是来得突然,好似今日,下午开始下雨,直到晚上也没收,才刚回暖的春天空气骤然下降。
雨滴滴滴答答在屋檐上落下,回响于静谧庭院间,犹如只只悦耳的音符,时而划破宁静。
上图不时抬头望向窗外,察看雨势。
直到深夜,上图抓起几何图案羊毛大披肩,走出书房,绕过一条长廊便到对面严承轩房门前。屋里灯还亮着,所以她才敢打扰。
举起敲门的手势,她忽然犹豫,始终没落下。
倒是房门“吱”一声打开,小吓了她。
他微笑,露出白亮的牙齿,他解释:“我听见你高跟鞋的声音,这里太安静了。”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又问:“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还在忙吗?好像你一晚上没踏出过书房门。”
“嗯。”她轻应一声,站在门口的她往里面床铺看了一下,才说:“下雨,夜里还是比较冷,你住的这间房很少人住,我刚刚突然间想起这房间没有被子,要不我把我房里备用被子送过来给你吧。”说完,她立即转身。
他心头一暖,诧异她对自己的关心。一整晚他都在留意她,根本就不知道睡觉要盖被子的事。
“为什么不叫下人?”他问。
她停住脚步,没回头,只听轻轻声音回响:“这个时候下人早睡下了,只是很小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去唤醒他们。”
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他不少见,这般体贴和善良的倒是从没见过。
不久,她抱来一张素色的全新绣花锦被,他帮忙接过。
“这么轻?”一件衣服的重量都没有!他疑问,这张东西能抵什么寒?
她脸泛微笑:“这是蚕丝被,里面不是棉花,是蚕丝,重量只有普通被子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非常暖和。百年以前在杭州,如果姑娘出嫁用上这么一张上好的蚕丝被那可不得了,已经是很丰厚的嫁妆了。我从小害怕盖被子,棉被子实在太重,压着我都不能呼吸,父亲就叫人特地定制了蚕丝被予我专用。”说完,连她本人都惊奇万分,自己怎么把这些都跟他说。
他很认真听她说话,并不怀疑厚重的棉被会压着她的可能,瞧她纤细仿佛一掐就断的脖子。
“哦?那,这是景小姐的嫁妆吗?”他表情很调皮。
她脸色骤变!
他马上改口:“承轩说笑的!对不起,千万别介意。”
“真的暖吗?”他更疑问。“其实以前下人有给我铺过这么一种被子,我怎么老感觉像纸一眼,大雪纷飞的时候真不敢想象它能抵暖。”那张被子在他看一眼后就被撤下了,根本不知道暖不暖。
“绝对会让严少爷彷如怒火焚身。”
听起来比较偏向诅咒的话语是她道出的晚安语。
他站门口,为这话愣了半天,最后发笑了,有修养的女人连骂人都是一道风景——美丽和令人难忘。
明明是他讨厌的雨天,他却为下雨高兴了一整夜。
而上图恰恰相反,她一夜难眠,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心里时刻无法忘记对面有个人男人。那纠着心的感觉也不是害怕,倒比较像是挂心,很陌生却明明就是清晰可辨,为什么近来她总会这种感觉缠绕?难道会是过于挂心而激起各种幻觉?简直有点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