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变幻莫测,有人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有人一夜之间可以声名大振。从来,这个世道都让人无法捉摸透。尤其,在世界各大强国入侵以来,上海简直就是百变春天,可以发生瞬间变化。随着列强入侵以及国内内战不断,内忧外患,局势越发紧张。没有人可以猜得到明天的上海是一番什么样的局面,也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一刻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
当然,并非每一个人的心上都会有这种忧虑。人心,这一刻可以尽情诠释。
光是小小夏家,已然呈现截然相反的版本。
“什么世道!日本人竟可以在上海胡作非为,随便杀人也可以被无罪释放。”夏青堂愤怒地把报纸甩到一边。
报纸上报道,日本人在上海境内无端杀了一个中国人,结果当场无罪释放。事情惹起各界热议,但到最后始终没能讨得说法,死的也就白死了,无处伸冤。
几个子女都没有吭声,只有二媳妇于兰劝了声,“父亲,别太激动,当心身子。”
夏青堂见状,越发生气,“你们一个个怎么好像全都无动于衷?难道你们也赞成这些行径?”
夏氏兄妹仍旧不发一语。
这时,沈蓉开口,“我说父亲,您也看了报纸,您应该清楚,现在很多事情都不是咱们能够选择的了,就目前形势来看,无论是洋人还是日本人,实力都比咱们来得强,您说咱们能有说话的余地吗?就是我自己父亲,都难以招架,更别提咱们这些小小角色,能有什么反对权力?”
“那你们就打算卖国求荣了吗?”夏青堂气得直咳嗽。
“卖国求荣?父亲,您说这个词会不会有点严重了。”沈蓉认为这是个夸张兼好笑的词。
“大嫂,您就少说两句吧。”于兰劝了劝。
“我只是实话实说,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谁不先行自保。”沈蓉不见得有于兰的好脾气,近来她在夏家已经待得不耐烦了,小姑子整天对她明朝暗讽,这个家不待也罢,难道走出夏家她沈蓉就没法生存了吗?不见得。
“那大嫂,请问你能不能把你的实话收起来呢?”夏芷瑜表示强烈不满。
“芷瑜,不是我这个做大嫂的爱说,事实终究还是事实,卖国求荣我还算不上,至少我既没有和日本人来往,也不像‘某人’一样和洋人来往,哪里谈得上‘卖国’?”
“请问大嫂的‘某人’是指谁呢?听你的意思是说我和洋人来往了?”
“别误会,我可完全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一心只想为自己申辩,可没想过要针对谁。”
“你这样还不算是针对吗?”
“是你自己对号入座罢了。”
……
“都给我闭嘴!”夏青堂喝住正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的两人。
沈蓉憋着气起身,对丈夫大声丢下一句,“我出去了。”
结果夏勇流急急地追了出去。
等沈蓉踩着高跟鞋离开,夏青堂也在于兰的搀扶下离开,剩下夏文进和夏芷瑜兄妹两人。
“沈蓉的想法没错。”夏文进说。
“但是她不应该说出来,尤其不该在父亲面前说出来。”夏芷瑜没认为她是错,只认为当说不当说。
“你这样对她大哥很难做人。”夏文进想到这一点。
“在大嫂面前大哥从来都很难做人的不是吗?”夏芷瑜始终认为自己大哥是自找的,怨不得谁。
“始终是一家人,沈蓉再不好也还有个娘家撑腰,你还是少招惹她为好。”
“她现在很不愿意当夏家的人,你不知道吗?娘家?她以为沈家的事比人都不晓得吗?她以为她有个市长父亲就非常了不起吗?市长不也照样是一条在外国人面前卑躬屈膝的狗?请问她姓沈的又清高到哪里去了?”
“芷瑜……”
“二哥,不要在这种人身上再浪费口舌好吗?”夏芷瑜已经不屑谈论沈蓉。
“二哥,你应该听说了昨天那件事吧?”夏芷瑜又问。
“你是指阎君的事吗?”夏文进当下就想到。
夏芷瑜皮笑肉不笑,“难道你认为还有比这个更能引起我注意的吗?”
“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何剑要这样做?真的妒忌成恨?拉拢不成变成杀人灭口?”
“你认为真是何剑干的?”夏文进故意卖关子。
“你说呢,阎君死在何剑的宅子里,铁证如山不是吗?”她听来就是这样的。
夏文进目光精锐,摇摇头,“你觉得精明的何剑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吗?”
“二哥的意思是?”
“诬赖。”
“那到底是谁干的?谁要陷害严承轩?”她最想知道这一点。
“陷害他?”夏文进笑中带着嘲笑。
夏芷瑜立即领会他的笑,“二哥,你是指真正动手的人是严承轩?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坚决不相信,严承轩完全没有杀死阎君的理由。得姓阎的得天下!他难道要断了自己的财路吗?
“所以阎君才会死在何剑的宅子,而不是死在严家的宅子。”夏文进心中有数,根据眼线汇报,他甚至揣测到严承轩杀掉阎君的理由。不过,这一次,严承轩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如果真的是他所为,现在他应该是躺在床上了,据回报,行凶者受了重伤。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夏芷瑜始终想不透这一点。
夏文进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因为他深知这个原因又要令到她心碎。
“二哥,你在想什么?”
看见二哥脸上挣扎的表情,她猜到这个理由肯定很特殊。
“没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严承轩要走这一步棋?”她追问,有关严承轩的事在她生活是全部,她一个也不能漏。
他更加为难。
“芷瑜……”
见他欲言又止,夏芷瑜当即明白到什么,她深呼吸后,“二哥,你说吧。”
迟早她也会知道的,夏文进决定告诉她,“因为严承轩的女人,阎君看上了他的女人,所以,不得不死。”
“你是说他之所以杀了阎君是为了景上图?”夏芷瑜心脏绞痛着。
夏文进点点头。
夏芷瑜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心情,却怎么也无法掩盖心底那浓浓的酸和撕心裂肺的痛,为什么,他总能让她这般心痛,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