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已经派人证实了前两天和少奶奶幽会的‘男子’正是周婉玲。”松平报告。
“看清了?真是女人?”他必须确定这一点,因为一旦是男人一定就是张君函无疑。
松平点点头,“确定,那个侍应生看得很仔细,来人只是一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女人,看不清相貌,但声音是女声,细看少奶奶的生活圈子,在上海她没认识几个人,而且以前周婉玲也曾试过扮着男人模样和少奶奶见面,这次必定也是她。”
最好是周婉玲,如果是张君函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男人。
“做得很好,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需要静下心来,试着猜想她接下来到底要干些什么事。
若不是昨日意外听见水芙蓉意外的一句话,严承轩死也不会想到早些天她出去就是去见周婉玲。
“严少爷,不在家里陪娇妻,跑到这些个地方来,就不怕你家少奶奶不高兴?”这是他婚后水芙蓉第一次见到他。
严承轩完全不觉自己连说话也带着笑,“她不会这么计较。”近来他们关系好转了,所以他很高兴。
“不计较?那你呢,看见少奶奶约会别的男子,你会不会计较?”水芙蓉脱口而出,话一出,她就开始后悔,因为严大亨脸色大变,一张俊脸立即阴了下来。
“什么意思?”他问。
水芙蓉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一条路——坦白。
“早两天,我在霞飞路的咖啡厅遇上少奶奶了,她正在会友人,对方是一个年轻男人。”
严承轩沉默了许久,临走前对她抛下一句,“希望你说的是真话,对我撒谎的后果你很清楚。”
当然,他不得知水芙蓉为了惩罚自己的多嘴,自己赏了自己一巴掌。
原本他以为她能感受到他的心、他的情了,至少,在她心里面是有点感触的,哪怕只是一丁点,可惜,很明显,她这些天变得温柔是有目的的,她要帮助张君函离开,对!她要做的就是这件事。昨天她还特意跟他提了提,景家明晚就会到货,货到了之后就不作逗留,立即返航。通常景家到货后都不会立即返航,最少会停留一夜,又或者会滞留到第二天早晨。他当时只认为,她最近变得爱和他说话、交流,他只是点点头,没多留意,仔细想起来才觉得可疑。
难怪,她最近都会过问他的行程,可能她在想,最好能碰上他突然有事要离开上海,这样一来她就更好办事。女人,尤其是聪明的女人,格外令人感到害怕。此刻,他心里除却害怕外,还有一种情绪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压抑,那就是心痛和愤怒,不知是先心痛抑或是先愤怒,总之,这一刻,他被这两种感觉弄得快要疯狂。
他的女人,竟然要为了另一个男人做出任何牺牲,包括可以在一个有名无实的丈夫面前演戏,充分利用这个丈夫对她的情感当做掩护,更甚的,也许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多么伟大,多么感人,然而这些伟大和感人对于他这个丈夫而言都属于莫大的耻辱!她将他一片真心当做什么了?将他的感情当做什么了?将他的尊重又当做什么了?每天晚上睡在对面书房的他都无比思念着她,想过去看看她,却又都不敢走近她,因为他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害怕自己有一天大脑失去控制忘记自己的承诺,然后用强制的手段占有她……他一心顾着她的感受,始终害怕会伤害她,可如今是谁伤了谁?
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还是她从来喜欢的人就是张君函,而不是他?
不要!这种结果他无法接受,他会心痛而死。
他握成拳头的双手终于失去控制,右手一拳重锤在书桌上,实木书桌被锤出一个小凹洞,而他的手也受伤了,鲜血一涌而出。
这时,上图走了进来。
“松平告诉我,你一个人在,所以我就没有敲门了。”她笑盈盈地边走近他,边说话。
“不要过来!”他喝住她的脚步。
上图被吓了一跳,脚步立即停下来。
看着他好一会儿,发觉他脸色古怪。
她又开始走过去。
这次,他没阻止,她也没打算听他的阻止。
走到他面前她才发现他的手,鲜血直流。
“天呐!你手怎么受伤了!”她立即往回跑,听见她大喊小梅要药箱。
没一会,她又折回来了,开始帮他处理伤口。
而他,一直就坐着不动,血都染了大张桌子。
她拿起药水,对他说:“忍一忍,清洗的时候会有一点疼。”谁料他根本不看她,也没有回答她。
“要不我让小梅去喊医生吧?”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技术不够,她提出建议。
“小梅……”
“不用了。”他终于肯看着她说话。
很奇怪,以前他老爱看着她的时候她会觉得不自在,可是刚刚她忽然发现,他要是不看着她她更加不自在。
“那你忍一下。”
她让小梅搬来一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然后她把他受伤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丝毫不介意旗袍会染血色。仔细地为他的手消毒完后又为其仔细地把木屑挑出来……
“小梅,移一盏最亮的台灯过来。”
灯光下,她无比认真地为他检查伤口,一根细如发丝的木屑都被她找出来。最后,她帮他缠上纱布,动作极其轻柔,就像在呵护一个婴儿……
她这么是发自真心还是又在演戏?
“要不还是让医生检查一遍比较安全?”她询问他。
得不到回答,她抬头,刚好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不以为意地笑笑,“怎么了?看得这么入神。”
“是你吗?”他的意思是她是景上图吗?他的妻子景上图。令他一直久久不能回神的是——她一路的紧张——为了他而紧张。假如这还是演戏,那末,她该死一万遍。
她笑靥如花,“你不认识我了?”
“这样的你我不认识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