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在上海滩不是最富有的,可绝对是数一数二纯种名门望族,其祖上代代为官,最低都官居三品。
系出名门的夏青堂也不负众望,成为一代名外交官,是上海滩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
今夜,夏家大宅内灯火辉煌,夏青堂六十大寿,大宅聚集全上海滩上流社会绅士名媛,政界代表人物也纷纷到场,作为一名外交官,夏青堂结交不少外国人士,所以到场的也有在上海租界任职的高官。
如此壮观场面在上海滩仅此一次,绝无二轮。
身为夏家唯一又是最小的女孩,夏芷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与其说是给其父过大寿,不如说是给夏芷瑜大好机会展露光芒。
夏芷瑜身材高挑,身穿一红色长礼服,长发盘起,脸上涂抹上好的胭脂和口红,全身珠光宝气,都是顶级名珠宝,裸露的肩膀披着上好貂皮,高贵堪比公主。她举着一高脚水晶酒杯,礼貌地向来宾打着招呼,其中包括外国官员。
一外国官员用英文赞美她:“夏小姐,你就像天上的月娥一样美丽。”
“你也知道我们中国的月娥?”夏芷瑜用流利的英文对答。
“天啊!夏小姐连英文都讲得那么好。”外国官员大吃一惊。
“我爹哋是外交官,我怎么能不懂英文呢。”
“不知可否荣幸能与夏小姐共舞?”
夏芷瑜毫不犹豫地拒绝:“非常抱歉,第一支舞我不能献给你。”
“真遗憾,不知谁有幸能虏获夏小姐的第一支舞?”
夏芷瑜望着大门微笑:“他来了。”
严承轩的到来聚焦目光绝对不亚于夏家任何人,在上海滩,严承轩这个名字太出名了,出名到人们提起上海滩就会提起严承轩,其知名度可想而知。
“是严少爷,他长得真好看。”
“真不懂为什么男人都可以长得这么完美。”
“他比海报上那些男明星还要上镜!”
“真是男士们的公敌。”
……
女士们议论纷纷。
一肥胖男士听着难受,小声反驳妻子:“他有那么好看吗?”
其妻子斜着眼睛望他,“这话好在你说得小声,不然我可不保证其她女人不揍你。人穿西装你穿西装,人穿起来像个衣架子,你……诶,你扣子又撑开了,不是叫了你不要穿这套吗?‘错器’(讨厌)!”
肥胖男士低头检讨,乍一听就晓得这位太太在家中地位多么崇高。
身穿一身白色三件式西装的严承轩无比英俊,深刻的轮廓和五官迷晕在场的女士,女士们都不自觉暗暗脸红。当然,她们也很羡慕夏芷瑜,能得到上海滩最英俊多金的男人。
夏芷瑜都不等他走到自己身边,她率先走向他,她不在乎,反正她都不是第一次主动了。她走到他身边,伸手挽住他,顺便向在场的女士宣布所有权:“你来了。”
对于夏芷瑜的动作,严承轩不以为意,只露出迷人的笑容回答:“是啊,夏老先生盛邀,我怎么敢不来呢。”
不理会他恭维的话句,夏芷瑜牵着他,“我带你去见我爹哋。”
夏芷瑜是留洋回来的,按理说偶尔说说英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听在严承轩耳里非常刺耳,很不习惯。
“爹哋,承轩来了。”夏芷瑜娇慎地走到父亲身边。
“哦,来了,那就请坐吧。”
夏青堂怎会不知小女儿那点儿姑娘心思,然而严承轩性格并不如外表温驯,他有时候看起来很不羁,甚至多少表现不屑。众所周知,他夏青堂为人一向清高,说实在话,他是不喜欢这个年轻人的,骨子里有份高傲,为人又太过精明,不是省油的灯!偏偏宝贝女人喜欢得要命,一再纾尊降贵。为了女儿,这两年来严承轩的事情他可没少伸出援手。
严承轩和夏芷瑜的关系看似雾里看花,实则清澈见底。上流社会层都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一定关系,只是严承轩暂时没有把名分割据给夏芷瑜罢了。难怪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夏小姐对严承轩那抹紧张,多少人都对夏芷瑜扼腕,堂堂夏家千金小姐,用得着这么在乎一个男人么?这当中包括夏青堂。
不过,在场多数人都认为,夏芷瑜不久后必定成为“严太太”,她手上必胜筹码是拥有超强政治后台人脉,严承轩不就一直需要这个吗?有哪一刻他不充分利用来着?
严承轩外貌和财富足令所有女人心动,同样其“唯利是图”足令所有女人心寒。试问,这样的男人身上会有爱情吗?也许,他本人就跟上海滩这个外表绚丽看似繁花似锦的地方一样,转眼可以翻转一切局面,对任何人不留情面,内里深不可测。
面对夏青堂摆的架子,严承轩不愿爬,但也不会摔。
“夏老先生,我给您带来了一副张珪的名作,希望你会喜欢。”
严承轩命人打开画轴,一副古色真迹《神龟图卷》展现世人眼前,惹起热议。
“天啊!这男人这是太有钱了吧。”
“《神龟图卷》被收录在清内府《石渠宝笈.初篇》,系出名门,是古董。”
“孤品!”
“好阔绰。”
“金银珠宝易得,古董名迹难寻呐!”
“看来这个‘严太太’还真非夏芷瑜莫属了。”
……
无视众人诧异眼神,严承轩解释:“如此名作才能衬得起夏老先生。自古以来,神龟寓意长寿,恭祝夏老先生寿与天齐。”
“好!好!”一向对名画情有独钟的夏青堂这下心里是乐开了花,加上这幅名画如此重量级,为他赢足颜面,这个严承轩这时看起来是怎么看就怎么顺眼。
“承轩,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贵宾,这位是来自德国的尼克先生。”夏青堂主动帮其拉关系,介绍身边的贵宾。
严承轩主动伸出右手,用标准德语打招呼:“尼克先生,你好。”
尼克很惊讶,严承轩完全颠覆了他对上海大亨的看法,他一直以为那些都是粗人,就算请个德文老师也不至于能说出这么标准的德文。
“你好,严先生。严先生,你的德文讲得真好,难道你在德国生活过?。”
“过奖了,没有,我从来没有去过德国。”
“那你为何能讲出一口这么标准的德文?”
“我上大学时学校有一位德国留学生,是他教会我德文的。”
“哦!原来如此。”
“是的。”
“像严先生这样的人才应该去我们德国发展,留在中国真是浪费了。”
尼克言语中透露对中国的不满,严承轩也丝毫不客气地回复:“哪里!承轩只是一个粗人,只适合在中国发展,脱离了中国,承轩恐怕就活不成了。”
尼克自然也听出他话中意思,感觉到对方在侮辱自己,尼克很不悦,生气地走开了。
虽然整个谈话都是德文,夏青堂都听见了。
他怒斥严承轩:“你可知道他是谁!他在德国领事馆有很重要的地位,如果将来你要竞争‘华董’的位子,必定要拉拢到他,得到他的支持非常重要。”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他,他错失了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得罪了一个人多么重要的人。
严承轩以为深长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几时有说过我要当什么‘华董’。”
说完,不管夏青堂气得快要抽筋,便走向远处,远离这个讨厌的地方以及讨厌的人。
远处,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夏芷瑜!对于严承轩这一举动,她完全就把它看成是讨好未来丈人之举,这说明她之前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于是,一整晚,父女两人都在快乐中度过,夏芷瑜甚至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今晚。
“妹妹,你男人真阔气。”夏文进说。
夏芷瑜高兴得合不拢嘴,“二哥,你说话也不收敛一下,被那些人听到又该要做文章了。”
“本来就是嘛,迟早的事,何必那么矫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不愿意嫁他喽。”
“二哥,你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不跟你说了。”夏芷瑜洋装发怒。
“怎么了,我只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难道我连惋惜一下都不可以啊!”
夏文进到底还是决定隐藏火车站的事。那天听了“马脸陈”报告,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一切那么浑然天成,也许严承轩前往也就是送一位普通女性朋友,但以往办案的敏感神经告诉他,肯定哪里不对劲,究竟是哪儿,他说不上来。这个该死的严承轩,假如他真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夏文进绝对不饶他。
“芷瑜,你今晚好漂亮!”一身蓝色真丝旗袍,同样披着白色皮草的严承敏携着丈夫白亦云款款而至。
夏芷瑜大方受赞,“谢谢表嫂。”
“喲!表嫂来了。”夏文进也打声招呼,其实白亦云只与他同年,仅大月份而已。
严承敏面带微笑点点头,说心里话,她不喜欢这个表弟,表面和气,却一肚子坏心机。
“一个人吗?怎么不见表哥呢?”夏文进装作关心问道。其实他心里是很讨厌白亦云的,最好他死掉!理由很简单,他喜欢严承敏,早在他们结婚前他就喜欢上她,无奈当时她已有心上人,后来为什么嫁给白亦云,恐怕除了严承敏姐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至于那个严承轩棒打鸳鸯的传闻,瞧严承轩平时对严承敏着急的模样,不信也罢。
“在那边和你大哥一起招呼那帮领导人物呢,夏太太呢?”严承敏举目四处寻找。
“她不舒服,就不下楼来了。”夏文进淡淡答道。
“严大小姐,你很漂亮。”严承轩打老远看见自己姐姐便主动凑近,伸出长手搂住,对赞美其姐丝毫不吝啬。
事实上,严承敏的的确确实是一美人,主要她已婚的身份掩盖了其光芒。当然,跟耀眼的弟弟相比,她的美属于内敛型,没有那么张扬。
“你至于这么赞美自己的姐姐吗?就不怕人笑你臭美。”严承敏表面训斥,甜在心里,一点也不像外人所传弟弟棒打鸳鸯,姐弟不和。
西装笔挺的白亦云更爱妻心切,甩掉其它应酬赶过来,伸出大手紧搂妻子纤腰,对小舅子说:“你的甜言蜜语应该留给在场的其她女士们。”
夏文进见状眼神骤冷。
严承轩放开其姐,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齿,但笑不语。
“承轩,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怎么老不见你人影,上礼拜说是要陪我和芷瑜去骑马,骗咱俩到了马场等半天,你可好,人没来,也不叫人捎句话过来。放我鸽子无所谓,害芷瑜脖子都望长了。”严承敏开始数落弟弟。
“上个礼拜?”正是突然改变路线往火车站那天!严承轩想起,给夏芷瑜赔笑:“我突然有点事……”
“是上个礼拜天吗?”夏文进故意提高音量,显得突兀,一想起严承轩是撇下自家妹子去送别的女人他就无法不怒无法不提起。
严承轩能读懂夏文进脸上明了的表情,他丝毫不畏惧,道:“是阿,夏先生怎么会知道的?”他对夏家人称谓都很礼貌,说是礼貌不如说是故意拉开距离。他明知故问,“马脸陈”肯定早跟跟夏文进禀明一切,要不然夏文进一脸抓奸在床的模样摆给谁看来着。
“哦,我听手下说那天严少爷到火车站去送别一位朋友,还是女性朋友……很美丽的女性朋友。”夏文进作对一样,把话拉长,惹起众人揣测。
包括夏芷瑜在内,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抹不去的怀疑。
“承轩……”严承敏望向弟弟,希望他能解释。
严承轩喝下一杯红酒,脸上露出不羁的笑容,“生意伙伴要区分男女的吗?真是枉费你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有些还说是留学回来的呢。”
“留学”一词分明针对整个夏家。
了解严承轩,夏芷瑜知道其已经很生气,只好出来调解气氛,劝大家喝酒跳舞,并把二哥拉一边:“二哥,你就不要添乱好不好。”
“什么!我添乱,我这是为谁阿我….”夏文进气得说不出话来。
松平附在严承轩耳边:“少爷,要不要叫‘马脸陈’改改口供?”
严承轩双眼一眯,抿抿嘴,语气低沉道:“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严少爷,你该请芷瑜跳一支舞。你可知道,在场有多少人等着与她共舞,就刚刚她还大方地拒绝了一位绅士,并且告诉人家她的第一支舞就只献给一个人。”严承敏乘机提议,也帮忙拉拢一下气氛,并把听到的话说出来,希望其承轩能感到自己在芷瑜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表嫂,你怎么把这个都给说出来啊!”夏芷瑜含羞的责怪不带一丝愠气。
严承轩看着夏芷瑜,面无表情,很绅士地伸出手:“夏小姐,请。”
两人身影滑进舞池,激起周围一片掌声,有记者还拍了照。
夏芷瑜完全沉浸于音乐中,今晚就是她的梦,一个再也不愿意醒来的梦,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公主,有最爱她的家人,有她最爱的男人,那么地幸福,那么地美好。她是那么地幸运,感激老天,赐予她那么多,但愿这一切能长久……
突然,音乐嘎然停止!
严承轩止住舞步,放开夏芷瑜,走出舞池。
“再跳一支吧。”
夏芷瑜拉住其衣袖。
“都结束了。”
严承轩拂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剩下夏芷瑜可怜地站在舞池边,脸上骄傲表情、一切愉悦的感觉都随风而逝,她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芷瑜,别伤心,也许承轩弟是不舒服,回头表嫂替你出气,别伤心阿?”严承敏都瞧见了,有时候她也很难理解自己亲弟的所作所为。
夏芷瑜向严承敏倾述委屈:“他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对我,难道是我还不够卑微吗?为什么?他怎么能这样无情,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么可以……”
看着她的难过,严承敏只能搂着其肩膀,哄着:“不是的,不是的,千万别这样想。”
远处夏文进紧握拳头,这个严承轩,真是该死!迟早他会帮妹妹报这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