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海迎来初冬的第一场雪,雪很大,放眼望去,一片皓白,雪花彻底覆盖了这个繁华而美丽的天堂。但,最近盛传的一件大喜事能把这股冰冷燃烧、融化,没有人会在意天气很冷,大街小巷,有人的地方就有热情的讨论声音。
“夜上海”,永远人潮涌涌,这里从不缺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后台,一堆歌女在吱吱喳喳。
“喂!你们知道吗?严少爷下个月要大婚了!”
“当然知道,上海谁不知道,这都登报了!”
“哗!这个女人好美哦,好像画中仙女一样,瞧瞧她的模样,多么唯美,那五官,多么精美,还有那眼睛,好精灵哦……”
“你瞧得可真仔细。”
“照我说,还是严少爷样子好看!唉,这是谁家小姐,算是祖上积德了,能嫁给严少爷,换做是我,我都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你也未免太不镇定了吧,你瞧人家这位杭州千金,那淡定的模样,根本就像在告诉全世界的人,她一点儿都不害怕严少爷不要她,反而是严少爷,你们没发现吗?他那个笑,看起来傻傻的……”
“你说什么!什么傻傻的,你才傻呢!”
“就是!严少爷不知道多好看。”
“怎么?你们还在想着要嫁给严少爷阿,我劝你们死了这个心吧。”
“不能吗?当个姨太太那也未尝不可阿,又不是非得当妻。”
“就是,像严少爷这种人物,怎么会没个三妻四妾,我是不会放弃的。”
“是没有什么不妥,问题看你们的样子,我估计你们是想多了。”
“咱们什么样子了,不也一样有鼻子、眼睛吗?”
“你们敢说能比她好看?”那人指着报纸景上图微笑的照片,那笑,简直就是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
“哼!好看不代表什么,要是熄了灯火,她可未必比得过我,我可是比她会哄人,尤其是男人。”
“省省吧,在这里最会哄男人的那个也不是你,会哄人的那个还没有说话呢。对吧,芙蓉?”
不和歌女们一起瞎猜的,只有水芙蓉,她独自坐在一角,点燃一根香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在她面前的化妆桌上有一份当天的报纸,上面刊登一份特别通告——严大亨即将迎来大婚,还附上一张巨大合照,照片中的男女外貌皆出色不已,被记者誉为史上“最相配的情侣”。
他终于得到他的稀世珍宝了!果然真是稀世珍宝,这女人的气质能透过这层薄薄的油墨散发出来。说句实话,她替他高兴。但为何她的心会隐隐作痛,好痛,痛到连抽烟的力气都没有。
“芙蓉姐,您倒是说说话呀。”
有人见不得水芙蓉和严承轩是旧识,刻意撩起话。
水芙蓉好脾气,没有一丝生气,反而还笑了,“说什么,就像你们说的,我那么会哄男人都哄不了严少爷,你们在座的有比我更会哄的吗?没有的话,请你们别再做白日梦。”
一干人等讨论声嘎然停止。
水芙蓉望着镜子,里面有一个很失落的女人,脸上写满伤心,这个女人她不喜欢,对!唇色不够红,她喜欢红,大红!于是,她拿起唇膏,重重地往嘴唇涂抹了一层厚厚的口红,抿抿双唇,胭脂也不够红,她有扫了一层胭脂,这才有点满意。
“芙蓉姐,轮到你上台了。芙蓉姐,你……”来人诧异她的浓妆。
她不以为意,“怎么?不好看吗?”
“当然……好看,红色很衬你。”那人恭维。
“谢谢,我也觉得是。”她回应时笑得牵强,心里想着,世人净是虚伪,红色根本一点儿都不适合她,可是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她们永远都只会说,很适合,很好看,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以为真的适合和好看,早已分不清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你们都不用做梦了,严少爷是不会娶姨太太的。”水芙蓉离开前说了这句话。
“为什么?”有人问。
因为你们都不是他的稀世珍宝!水芙蓉在心里默默地回答,步伐往前,和以往一样,令人感觉到她充满自信。
严大亨即将大婚的消息高调刊登在上海各大报纸,相信谁想要假装不知道都会有点困难。
夏家人个个沉默以对,没有人会不识趣地提起这个事。
理所当然,夏芷瑜的反应颇受全家关注,虽然事情已经过一段落,可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有没有真正地放下这段感情。
晚饭时,众人都注意着夏芷瑜的一举一动。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夏芷瑜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佣人们报告,小姐早已看见报纸,夏家人都还以为她不知情。
“芷瑜,那个……”夏老夫人不知该不该启齿。
反而是夏芷瑜爽快地接话,“有事吗?母亲?”
“那个……报纸你看过了?”
始终母女关系难以改变,夏老夫人可不愿意看着自己女人憋屈,决定要问个明白。那两个一直想要表示关心的嫂嫂们,一个不想惹事上身,一个不敢惹事上身。
此时,夏芷瑜正准本夹菜,那放到碟子上的筷子停了两秒,然后继续夹取那块早就看好的叉烧肉放到自己碗里。
“母亲,现在这个年代,稍微大户一点的人家结个婚都会登报启事,发声明,更何况是一代大亨要结婚,那自然是少不了,母亲是在奇怪还是怎么的?”
这番话听起来很顺耳,没有人能猜到夏芷瑜心里在想什么。
“这……”夏老夫人显然是高兴得不知说什么了。“这当然是没什么,哪天咱芷瑜要是大婚了也得登报,确实不稀奇。”
“嘿,一个流氓大亨还登报,真是爱丢人现眼!”沈蓉凑热闹,自以为是地说句以为能赢取全家好感的话,结果,全部人都看着她,让她顿时不知所措。
“吃饭!”夏老爷子开口,谈话暂过一段落。
夏芷瑜一个人躲在房间喝着红酒,整个摊在沙发上,茶几上摊着报纸,她无数次地看着这篇报道。字字句句都像一把锥子锥入她的心脏,她的心好痛,感觉被撕裂了……
于兰敲门,久不见回应,立即拿来钥匙开门,直到看到夏芷瑜没有做傻事一颗心才放下。
“芷瑜,酒喝多了到底会伤身,别喝了好不好?”桌面上空了几个酒瓶,于兰上前试着拿下她的酒杯,她早知道这个姑子是假装坚强。
夏芷瑜半分清醒半分糊涂,手里拽着酒杯欲放不放。
“芷瑜?”于兰试图喊醒她。
夏芷瑜抬头,眼神朦胧,带着几分醉意,“唔……二嫂吗?二嫂你干嘛要抢我杯子……还我……”说完,又开始抓起酒瓶倒酒。
“别喝了,芷瑜。”于兰抢过酒瓶。
“二嫂,你让我喝……”
“芷瑜,酒喝多了会伤身。”于兰苦苦劝阻。
伤身?夏芷瑜把话听进去了,略平静了一下,没一会儿,又开始问于兰讨酒瓶。
“二嫂,把酒给我,要不……您帮我……帮我倒也行……嗯……二嫂……”夏芷瑜口口声声喊着要喝酒。
“芷瑜,你别这样!”于兰声音哽咽,“芷瑜,尼克先生刚刚打了电话过来,我跟他说你睡下了。”
“什么尼克!那个卑鄙小人,别跟我提他!二嫂,快,把酒给我吧,我心里难受,我……我好心痛,我要喝,只有喝了酒,我才会好受一点……二嫂……给我吧……”夏芷瑜几分清醒几分醉,伸手过去抢酒瓶。
于兰不给,“芷瑜,我知道你难受,可这都已是事实,你不要这样来糟蹋自己,为了一个从来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你?”
夏芷瑜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倒卧在地上。
于兰趁她发呆时抢过酒杯放下,然后把她扶起来靠在沙发边上。“芷瑜,你听二嫂一句劝吧,这段感情折磨了你这么久,你试着放开它不行吗?就当做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给自己机会?”夏芷瑜笑着,没一下,又开始掉泪地,感觉有几分清醒地诉说,“二嫂,我曾经尝试过,努力想要忘记这段感情,我尝试试过的。可是,我不甘心,我一直都觉得他没有放弃我的理由,我是那么优秀,我有良好的血统,有良好的背景,我不排斥他利用我,只要他愿意娶我,我都无所谓。我甚至可以原谅他的不爱,我一直都以为他是不会爱上任何人,像他那种只会跟利打交道的人不应该轻易爱上任何人。可事实不是这样,他会爱,他很爱那个女人,你知道吗?他为了得到那个女人竟然可以让‘马脸陈’帮他演戏,他为那个女人做了很多事情,这都是出自爱,他竟然会爱上那个女人!为什么?就因为她有一张美貌,就能得到他的青睐?
我甚至……甚至连伤心都不能显露出来,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吗?二嫂,你不会理解,当我看到他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时,我有多么的愤怒,他那种专一、唯一、专情的眼睛真是可恶至极!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可是,我又舍不得……你知道吗?因为我一直都爱他,很爱很爱他……”
话到这里已停止,于兰看看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她睡着了。
睡着了好,睡着了就能暂时忘记爱……于兰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