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他以为她多少会挣扎一下,或者会犹豫不决,或者更甚的,她不会答应他。亏他还为为此多做了一手防备——让银叔算好景家赔偿数目,实在不行,还有这么一招。为了得到她,他承认自己实在是有够卑鄙,连最不屑的手段都用上了,说实话,在这件事上,连他自己都鄙视自己。
“我宁愿选择相信”,她刚才这样说,代表她认为事情不是他所为。万一有一天她知道是真相,那么,她将会怎样?是怨?还是恨?会原谅他吗?他欢喜中带着担忧。很快,他告诉自己,他的担心显得多余,只要事情过去,就什么万一都没有,他在害怕什么?该高兴才是,毕竟她还选择相信自己。
上图静静地看着他傻笑半天不说话,此刻,他那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孩子,带点纯洁,完全没有平时的心机和邪魅。
“承轩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吴太太说,早些天来的那个南京姚小姐,她不但不生你气,还说喜欢上你了,让人家吴太太给搭个线,吴太太是乐开花了,你知道,她是那么喜欢做你的媒人,这下可是美梦成真咧!
这次,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吴太太,媒人红包不能给太少,她为你这事可是费尽口舌,付出很大努力,才把姚小姐说动心。不是我说,你这命,还真是好,天天能遇上那些达官贵人的千金,嚷嚷着下嫁,你说我怎么就不是男的呢,兴许我要是男的,也有你这个命。”
严承敏的声音,回荡在屋里显得特别清脆响亮。
声音从楼梯处传来,想必她现在正慢慢地沿着扶手下楼梯。
“承轩,要我说阿,这姚小姐人也好,虽然吧,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跟上图比较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倒也略有姿色,打扮起来不输眼。再说,‘南京首富的女婿’这个头衔怎么也配得起你了,你呢,也甭太挑,否则的话,没几个像姚小姐那么大量的,你想想,上次你那样对人家,连看也不看人家一眼,人家可是女人,也没生气,这证明什么?大气!非一般的大家闺秀,得名门淑媛才有的气度……”
声音越来越大,证明她正慢慢往这边走来。因为中间隔着个大弯,她在最里头的角落,前面有严承轩挡着,严承敏没那么容易看见她。
“所以呢,你也别把架子摆得过高,总要给人家一个台阶下嘛。这样,我让吴太太给你约在这个月底见面,你看好不好?”严承敏捧着个大肚子,终于来到了严承轩面前。
看见上图,她大吃一惊。
“上图?你怎么会在这里?”严承敏惊呼。
“你好,承敏姐。”上图有点抱歉吓到她。
“你刚才一直都在?”严承敏问。
上图点点头。
那她不是都听见了?严承敏望向承轩,以为他会生气,却难得地捕捉到他的笑靥。
天阿!她没有眼花吧?严承敏很想揉揉眼睛。
“告诉吴太太,我的媒人还是请她做,让她做好衣服准备喝喜酒吧。管家,备车!”
严承轩说完,一手拉着上图出去,留下一脸懵懂和满肚子疑问的严承敏,谁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去哪?”车上,上图傻傻地问。
“不是要救人吗?你愿意等,我可不想再等。”严承轩意有所指。
她一直紧张的俏脸蛋一抹轻松终于荡漾开来。
上海比杭州要冷些,她人在车内,仍难抵寒流,她小心地把身上外套拉紧,不料,还是让他发觉。
他脱下刚刚出门管家给他披上大衣,给她盖上。
“谢谢。”她不拒绝这件带着他体温带给她温暖的外套。
“上海开始冷了。”他告诉她。
“嗯。”她喃喃回答他,并扭头望车窗外看。
外面天色一阵阴霾,没有阳光,也不下雨或者下雪,她不惧烈日当头,亦不惧狂风暴雨,唯独,这样的天色使她倍增忧心,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又好似故意呈现某种嘲笑,刻意要否定一些事情,用天色来作为讽刺。
是她多心吗?还是她敏感过度?
虽然她一直在努力,还是无法逃得过,始终回到这个地方来,回到他身边来。选择嫁给他,实属无奈,景家担不起的罪,老程叔也担不起,被囚禁在监狱的人是自己还好,偏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教她何以心安?她一夜难眠,感觉比遭受天大罪行要难受。在她决定前往严家,就想到他会提出结婚要求。理想和理智之间,她只能选择理智!或者可以说,在她面前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这“人祸”来得突然,经验告诉她,这一切绝对是个阴谋。她曾一度以为是他所为,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矢口否认时,她竟会选择相信他,她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催促着她的大脑,催眠着她的大脑——要相信他。
她选择了相信他,所以答应嫁给他。
“在想什么?”猜不透,他索性直接问她。
“要是我告诉你,我在想你的那个南京小姐你信不信?”想到老程叔有救,她的心也就没那么难受,难得地拿严承敏的话开玩笑。
他摇摇头,笑起来,这一笑,让外面所有灰色都黯然失色,仿佛全世界就剩下这抹笑的灿烂和永恒。
她看傻了眼。
“在我心里面,永远只有一位小姐,她是——”他停下,凑到她耳边低喃,“杭州的。”
这算情话吗?简直就是。
上图故意把身子往窗边缩了缩,“竟敢对南京姚老先生的掌上明珠不闻不问,我想这世上也几个人敢这样做,要是被姚老先生知道了,他的性格可不是软柿子。”
“姚老先生?你认识他?”听她语气似乎是相识的。
“何止,我还认识姚小姐呢,名副其实的名门闺秀。不娶她,你亏了。”上图装出一副替他惋惜的表情。
“你是在取笑我吗?”他看透她表情所含韵味。
“此话怎讲?”她依然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