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完成后,我们就启程了。我们坐着的马车远远的跟在南宫流云的后面,本来常威说云王派他来保护我们,我婉拒了。我的身边有雪儿和珠儿就够了,况且我也不想让云王觉得带上我们是累赘,常威可是他身边的一员猛将,若是跟在我们三个身边,免不了那些士兵用异样的眼神看我,而这无疑是我最想避免的。
上路后,开始我还是很有兴致,掀开轿帘探出头去四处观望。道路两旁有稀疏的树木,更多是的茂盛的杂草。前面是一些骑着马的将军和南宫流云,有几面很大的黑色的旗子,上面有“南宫”两个字。后面跟着一些骑马的士兵,再往后步行的是蜿蜒的望不到尾的队伍,也不知这讨北大军有多少人,其实也实在没什么看头。
可是过了一会,我就开始吃不消了。路很不好走,崎岖不平的,马车颠簸的厉害。一路上,我只觉得腹腔里翻腾的厉害,只是我呕吐的更厉害。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摇晃,“呕”的一声,可是除了一些酸水外,我什么也没吐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雪儿一脸的担忧。
“没事,”我虚弱的笑了笑:“靠一会儿就好了。”
“呕……”
“小姐!”雪儿一声惊叫。
“我去禀告王爷,请他停下休息一会儿。”珠儿板板的声音道。
“不要,”我一把拽住她:“难得我们的翠缕也关心我了呢?”
翠缕脸红了红别过头去。
“可是,你这么下去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雪儿忧虑的道。
“我知道,”我索性躺下,头枕在珠儿的腿上,感觉她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我微笑了一下:“可是,如果我们连这一点点的困难都没办法克服,又怎么能在这军营里呆下去?”
“小姐!”翠缕似乎还不肯放弃。
“好了,翠缕,人家没叫我们穿着那些难看的男人衣服,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就已经不错了,要求不能太多,否则,难保别人不会丢下我们。”虽然,后面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不过,能自己解决的时候就自己解决吧,人情已经欠的够大了。
“珠儿,你的身子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硬,躺的人家很不舒服。”
“小姐!”珠儿僵硬的声音。
“好,好,不说了,你看人家现在这么难受,可不可以借人家躺一下,顺便,”我抬起虚弱的手戳了戳她的腿:“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僵硬?”我微微扬起脸,故意在自己因为呕吐已经苍白苍白的脸上露出更加可怜兮兮的表情。
“随便你!”珠儿瞪着我,最后还是撇开脸。
雪儿掩口笑道:“小姐,你还问她干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伺候你的啊。”
不是的,我早就没有把你们当佣人看了,而是当成自己的姐妹来看,心里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心有所牵的感觉,真好!可是心里却有一点点的不舒服,经过昨晚,似乎只有我把她们当姐妹,而她们……好像还是把我当做小姐、主子。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东西吐完了,人也累了,马车的摇晃此时好像也变成了摇篮,一丝倦意袭来,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觉得口干舌燥,睁眼一看,我还枕在珠儿的腿上,而马车好像已经停了。
“马车停了吗?”我道:”拿起一旁的水壶倒了一杯水,一口气灌下去。
“是啊,刚才常将军说停下休息会儿,小姐肚子饿不饿?”
“不饿。”
“要不要下去走走?”
我想了想道:“好!”我本来是不准备下去的,不过接下来的日子要一天到晚的坐在马车里,所以有机会还是下去活动活动筋骨。
雪儿先下去,再把我扶下马车。等了一会儿,珠儿才掀开轿帘跳下来,可是动作却有点怪怪的。
我笑道:“珠儿,怎么?你的动作没有雪儿敏捷哦?”
珠儿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的朝一棵大树走去。
“小姐,”雪儿道:“你可是冤枉了珠儿了,刚在您枕在她的腿上睡着了,她腿都僵了,可是动也不敢动,所以才会那样。”
呃,原来罪魁祸首是我啊。
走到大树下,珠儿坐在那里正默默的捶着腿。
“呃,珠儿,你的腿没事吧?”我笑,眼里闪着一丝狡黠的光。
珠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道:“没什么的。”
“那好,那就放好,让本小姐再靠一下。”
珠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小姐!”雪儿叫,声音里有一丝责怪的味道。
我取笑道:“是她自己说没什么的,是你说你们本就是来伺候我的,有什么不对吗?”
“小姐!”雪儿嗔怪的叫。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我笑道:“我到那边走走。”说完也不看她们,就径自向树丛深处走去。
雪儿叫道:“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我回头淡淡一笑:“随便走走,不要跟着我。”
“这可不行,人生地不熟的。”
我看了她们一眼道:“我不会走远的,沿途留下标记,你们若真不放心就跟远一点儿。”说完不再理会她们。
我们停下休息的地方是一片小树林,正值盛夏,树木郁郁葱葱,倒是遮住了大半的阳光,连带的林子里光线也有些暗,强烈的阳光只在地上留下点点斑驳的碎影,我低着头往前走,知道那两个正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走了没多远,一条清澈的浅溪弯弯曲曲的自远方蜿蜒而来,那溪水浅浅的,却不知流了多久,经过多少地方,可是居然没有在这土地上干涸。溪水却还是清清凉凉的,可以看见水底洗得发亮的精细的细沙,不时还可以看见激起几朵浅浅的,白白的水花。我蹲下身子,默默的把手伸进水里,那水就逆着我的手势顺延出一条浅细浅细的痕迹,不多远就又汇集在一起了。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悄悄起了一丝风儿,树叶便沙沙的作响。
有人!
我豁然起身。
一个人,一身月白的长衫,一脸的淡漠的神情。
萧宣远!
我的心微微镇定下来,俯身:“参加太子殿下。”
他一伸手,我的腰还没弯下,他便扶住:“无人时,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我笑,反正我并不喜欢动不动给人家行礼:“是,栖霞知道,栖霞叩谢殿下。”
他听了我的话,却似乎不是很高兴,眉头微微皱了下:“我记得你以前……”话说了一半却又顿住。
我便耐心的等,其实我以前对他并不是很尊敬,有些时候甚至是大不敬,可是今早远远的看见他在那么多士兵面前代表皇上讲话,一身明艳尊贵的黄,气宇轩昂的样子,竟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了。
沉默……间或传来微微的风声,似乎还有一点点淡淡的愁绪在他眼底流转。
看错了吧,他这样的人,身上怎么会有愁绪这种东西?要有,也给是我才对。
“殿下,怎么会来?”半响我幽幽的问,实在是很不习惯我们之间这样的气氛,似乎颇有点……离别的味道。
“没什么,只是来送送云王,他以前是我的伴读。”
“哦。”这里没有南宫流云啊,可是他如果不是来送南宫流云的,难道还是来送你的吗?
“你身边那两个丫头可靠吗?”
“可靠!”我点头笃定的道。
“这么肯定?”他道。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是,栖霞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
“那最好,别到最后又被人卖了,寻死觅活的,到时候恐怕没人救你了。”他冷冷的道。
“是。”虽然你救了我的命,可是,可是也不能随便怀疑我身边的人!
“这个,”他忽然把手伸到我面前,面无表情道:“你没有带在身边。”
是他送我的那块玉,我还以为早就丢了呢,他还真是神通广大。
我垂下头,并不多做解释,只低声道:“是栖霞疏忽,没想到是在殿下手里。”
“拿着,”他把那块玉递到我面前。
拿着,拿着干什么?有什么用?
我淡淡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殿下还是收回吧。”
他眸中有一丝怒气一闪而过,但立刻就消失了,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了:“本王送出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过。”
“是,”我立刻上手接过,一块玉而已,没有必要和他起冲突,虽然,我真的很不喜欢他,不过这种小事,随他吧。
“你,”他道:“其实可以不用去的。”
他指齐魏边境。
我摇摇头,道:“我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比云王的军队更安全。据我所知,高举莫是文臣,没有权利调动军队,所以他应该……”
“你太天真了!”他忽然打断我,冷冷的:“一个预谋谋反的人,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军队。”
“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气道:“可是,现在他还不敢暴露,这就是他投鼠忌器的地方。
“况且,”我抬眸望着远处被树影遮挡的支离的天空:“他现在不是以为我死了吗?所以我不能再在京城被他发现”心口还是有些微微的痛,还以为藏的够深,原来轻轻一翻,就出来了。
他看着我,眸光复杂,半响忽然道:”随便你,不过,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交易,你若没命回来,那个人的命你也就不用要了。”
“我知道,”苦笑一下:“殿下放心,栖霞一定会回来!”
说起回来,对了:“驭龙珠……”
“本王已经找到了,区区一个大业寺,能藏到哪儿?”
“哦。”竟然又无话可说了,可是,他每次出现不都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吗?今天这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仁慈了。“仁慈”?我甩甩头,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跟“仁慈”挂钩。
“你怎么了?”他漠漠的声音传来。
“没有,没什么。”我笑了笑。
“小姐,你在哪?要启程了?”雪儿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
“殿下,军队要启程了。”
“恩!”
“那栖霞告退了。”我道,看不出他脸上的情绪,再说他的情绪也与我无关,我转身就走。
“等等!”他忽然道。
“栖霞以为,殿下不会喜欢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我慢慢道。
“这个,拿着。”他的手伸出来。
我呆住了,是魏子初送我的发簪和药粉。
感觉自己的眼角微微的抽了一下,我冷冷的撇过头:“多下殿下,栖霞不用了。”
“你确定?这世上可能再也不会有如此精巧的暗器和厉害的迷药了。”
我注视着他手里的东西,点头道:“我确定。”我当然知道,他们有多厉害,杀人无形,兵不血刃。
他看着我,忽然道:“带着它们,这是当今太子下的懿旨。”
我抬头看着他,死死的,手握成拳,终于淡淡道:“栖霞遵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带着这样的东西?难道要时刻提醒我我所受到的,是怎样的屈辱吗?看来,萧宣远,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残酷啊,明明知道……
我慢慢伸手去接他手上的那两样东西,手刚碰触到那样东西,他忽然握紧拳头,顺势一拉,我一个朗跄就跌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这是什么意思?伸手去推他,可是他的身体稳如磐石,我怎么推得动。而且,我越是用力,他双臂箍得越紧。
“殿下,”我沉声道:“请殿下放手。”
“别动,”他忽然低低道。
我愣了一下,那声音里,淡淡的,似乎是——担心、不舍?
“你,记不记得?记不记得……”他低低道,带着一丝渴求。
记不记得?记得什么?
日光细细碎碎的投在欢畅的小溪上,溪水散着点点的银光折射出氲氤迷离的光影,一瞬间竟然产生一种感觉,这个怀抱很温暖。
“小姐?”雪儿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传来,猛的惊醒我有些飘忽的神志。
“我在这儿,”我一面大声道,一面双手使劲,试图推开他。
而这一次,周身一轻,他松手了,淡淡道:”拿着,别忘了,你还要活着回来。”
手里突然多出两样东西,我怔愣了一下,低头去看。
“小姐,你在这儿。”雪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恩,”我淡淡道,面前已经没有他的踪迹了:“雪儿,你刚才没有看到什么人吗?”
“啊,有人吗?小姐,你有没有怎样?“雪儿立刻紧张起来。
他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啊:“没事了,大概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哦,那我们快回去吧,常将军已经来看过好几次了,再不回去,恐怕要派兵搜林子了。”
我抬头,展颜一笑:“那就让他搜吧,看看手握重兵的云王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浪费手下将士的力气,说不定我也可以当一回红颜祸水呢!”
“小姐,你还说?”雪儿嘟起嘴:“小姐,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
“问那么多!快走吧,难不成你想当红颜祸水?”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