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本来也在犹豫,毕竟大家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蛇鳞,说不怕死那是假话,可是王擎说得也很有道理,这条大蛇不除,以后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加之王擎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大家的担忧也就减了不少,于是纷纷响应,当下就有几人回转家中,去张罗一应捕猎物事。
“你们都别去,那条蛇你们对付不了。”叶聆风急忙出言阻止,王擎的这些手段对付寻常猎物倒还有效,对付一条成了精的蛇妖,却显然是有些自不量力。
“叶大夫你不用为我们担心,村东的老李家是积年猎户,捉蛇就跟捉麻雀似的,有他出马,何愁那长虫不手到擒来。”一个村民倒反过来安慰叶聆风。
“是啊是啊。”其余人也来插嘴,故作轻松地笑,“叶大夫你就好生在家坐着,待我们捉了那蛇,送来与你泡酒。”
叶聆风深感无奈,不知该如何解说,若说他们要对付的是一条蛇妖,这里人还不得吓得魂飞天外,可若是不说清楚,这些人莽莽撞撞上了山,盲目送死却是更危险。
他还待再劝,王擎忽然说道:“叶大夫,我们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怕我们出事,只是这毒蛇不除,以后大家都难以安生,你别再劝了,这蛇今日我们是非杀不可。”
叶聆风眼见众人决心已定,再听不进他的劝告,只得道:“既然你们已做了决定,那我也不拦你们。”到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瓷瓶,里面皆是他炼制的解毒药丸,约莫有数十粒之多,一齐递在王擎手中,“带上这个,可解百毒。”
王擎也不客气,上山去杀毒蛇,多带些解毒药丸自然是有备无患,他道谢了接了,然后朝村民大声说道:“大家先各自回家,准备好一应工具,一刻钟后,到村口集合。”
众人答应着散了,白小玉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走了,忍了老半天的话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聆风,他们如果真的就这样去了,那就是送死啊。”
叶聆风笑得有些苦涩:“你也看到了,我说的话,他们根本就听不进去。”顿了顿又道:“大山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就指着山吃饭,就算再害怕这条大蛇,也是非去不可的。”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他们去送死么?”白小玉也急了。
“不,我们也和他们一起去。”
“啊,可是你——”白小玉有些惊奇,想问又怕触及他的禁忌,叶聆风会意,失意道:“你放心,我可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握住白小玉的掌心,叶聆风缓缓叙说,神情尽是温和从容:“我在这里住的半年,比之从前幽居在接天峰的数百年,更加令我开怀,我不愿意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身陷险境。”
一刻钟后,村民已经在村口集结完毕,大家带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人拿着菜刀,有人扛着锄头,有人背着弓箭,更有甚者,有个人不知从那里弄来了一杆长枪,威风凛凛地背着,瞧来倒也颇有几分英姿。
叶聆风换了一身短衣,长发更是束起,抱着白狐徐步走来,晨风之中,他的身姿虽有些瘦削,却依旧挺拔,犹如芝兰玉树,卓尔不群。
王擎正站在一棵大树下,表情严肃地向众人讲解需要注意的事项,忽然看到叶聆风也走了过来,而且瞧他这副打扮,分明是要随同自己一起上山的架势,他不由一惊,大家是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杀蛇,可不是去游历风景,这叶聆风生得如此文弱,跟着自己上山,这不是纯粹给自己添麻烦么?
陷于单思之中的少男,对自己臆想出来的情敌总是格外敌视,虽然叶聆风医术超群,待人又温和可亲,然而他却总是看不惯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认为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凭什么就能获取欧兰的芳心,他心中不悦,面上也就直接表现出来了,皱起眉头道:“叶大夫,你这是要做什么?”
叶聆风淡然说道:“我与你们同去。”
众人皆狐疑地望着他,瞧他那副清瘦骨架,风稍稍大些就能吹出二里地,如何能与他们一同上山杀蛇,只怕去了反而给大家添了累赘,当下就有人婉转拒了,叶聆风也不生气,只是一笑道:“我虽是个大夫,却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王擎一道锐利的眼光向叶聆风射来,冷着脸道:“叶大夫是文弱书生,此事就不劳你参与了,你且在家,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王擎这话,多少带点瞧不起叶聆风的意思了,叶聆风不禁摇头,这小子对他显然还有芥蒂,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活了几百岁,自然不会与一个毛头小子计较这些,白小玉却不大服气了,朝王梁亮了亮爪子,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事,我无须你们照顾。”叶聆风温言开口。
“那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怨我们。”王擎也有些怒了,冷哼一声,带着村民就往山上走去,他甩脸子走人,其余村民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大家都很敬仰他的人品医德,有两个壮实的小伙子便跟在了他身后,一脸腼腆的笑:“叶大夫,王擎他就是这么个臭脾气,其实心眼还是挺好的,你别与他一般见识,山路多崎岖,你就跟在我身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照应你。”
叶聆风摇摇头,道:“无妨,你们自便,不用管我。”
那两人见他如此坚持,便也作罢,嘿嘿一笑,自加快脚步追赶前面的一行人。
白小玉气鼓鼓地看着王擎的背影,骂道:“真是不识好歹。”想了想又觉得忧心,便问道,“聆风,你有把握对付那条蛇妖么?”
叶聆风沉思,他虽然是天生绝脉,但到底也修了几百年的仙灵,体内灵力充沛无比,只是没有一个宣泄的渠道而已,他自知自己无法修行仙术,便另僻蹊径,专攻琴音,他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浸淫于独幽古琴中,与古琴实已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以琴音控制对方意念,琴声悄然流转之间,已足以杀人于无形。
他自琴音大成之后,从来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过任何人,甚至包括他的兄长叶展云。
因此他此番与村民一同上山捕杀蛇妖,并不是他一时冲动,而是有了一定把握才会做此决定
轻抚胸口,独幽琴正封印在他的心口处,散发出淡淡的暖意,他所御之琴名独幽,正是母亲孟离所赠,思及母亲,他心中心绪万千,接天峰上母亲无情的言语,仿佛又一次清晰地响在了自己耳边。
那是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剖碎了他的心,父亲对他的漠然只会让他失望,可是母亲对他最后所做的一切,却让他感到彻底的绝望,几若心如死灰。
如果不是身边还有小白狐陪伴在侧,那一瞬间,他恨不能死去,从不曾来到这人世间。
感受他情绪的急骤波动,思潮起伏,脸色忽悲忽喜,白小玉有些不安,拍拍他的肩,问道:“聆风,你怎么了?”
叶聆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往事已俱湮没在风中,此刻多思也是无益,轻声道:“没事,我们走吧。”
白小玉蹲在他肩头沉默着,她自然能猜出他在想些什么,接天峰的种种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不介意,已忘怀,然而她知道,他只是把一切情绪深深埋在了心底。
她忽然有些惶恐,这些深深埋在心底的情绪,犹如烈火余烬,枯树残根,压抑得越深,终有一日会不受控制,彻底爆发出来,那时的他,可还会如今天这般从容淡定,那时的她,可还能如今天这般,只轻轻一句话,便能稳定他所有紊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