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叶聆风与白小玉收拾停当,刚刚打开房门,却见到欧兰正守在门侧,她手中提着一个小小包袱,低声道:“叶大哥,这是我给你做的一件衣服,昨天带过来了,却忘记给你了。”
叶聆风不接,神色有些警惕,“兰姑娘,我——”欧兰凄然一笑,道:“你别误会,我也没别的意思了,这件衣服是按你的身量做的,你不要,我留着也没用。”
眼前少女眼眶红红,昨夜似是哭过,神情憔悴,倒颇令人生怜,叶聆风终是不忍拒绝,便接过衣服,欧兰松开手,低头又道:“我昨夜说了些不当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以后不会再来,你放心。”
叶聆风松口气,如此自然是最好。
欧兰停了停,见他并无话说,心中微觉失望,道:“叶大哥,我走了,你以后要保重。”割断情丝固然是痛,然而她到底是年轻,提得起也放得下,知道不能强求的,求来也没有用,不若放弃,彼此好再相见。
依依不舍走远,却忽然听到叶聆风说道:“王擎禀性纯良,对你又是格外不同,你可知晓?”那王家小五他看在眼里,真是个不错的少年,一直对欧兰心存爱慕,却不敢表白,可惜世人往往只会执着那些得不到的妄念,从而忽略身边的美好。
眼前一黑,最后一丝妄念也被斩碎,欧兰苦笑,头也不回。
“我知道。”声音微颤,从风中传来,带了几分哽咽,渐行渐远。
“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白小玉幽幽地盯着叶聆风手中的包袱,心中老大不是滋味。
叶聆风莞尔一笑,将包袱放入房中,复又出来,摸摸她的小脑袋,“她都想开了,你还计较些什么!”
“谁计较了?”白上玉嘀咕。
小狐狸分明就是醋了,还不肯承认,叶聆风轻轻一笑,道:“别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先去采药吧。”
采完药还要去镇上,从山里走到镇上尚须一个多时辰,而二人还尚未吃早饭,正午又需到茶楼抚琴,算算时间已经很赶了。
“叶大夫,叶大夫!”叶聆风正要动身,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叫他,举目一望,几个村民闹哄哄地抬了一副担架向这边跑了过来,边跑边焦急地喊,为首的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一边奔跑一边望着担架上的人,眼神中流露出一派伤痛之色。
叶聆风知道又来了伤患,连忙迎上去,王擎还未说话,身边村民已抢着介绍道:“叶大夫,你快救救王梁吧,他被毒蛇咬伤了。”
担架上躺的正是王擎的兄长王梁,他自昨日上山砍柴后便一夜未归,王擎担忧兄长出事,一大早就进山去搜寻,这才发现兄长倒卧在一个偏僻的所在,身中蛇毒生死未卜,他又惊又怒,连忙将兄长背下山,直接来找叶聆风求救。
王梁躺在简易的担架之上,露在被子外的一条腿已然肿大如水桶,脓血模糊,腥臭扑鼻,叶聆风扫视伤处,已是脸一沉,再看向他面容,只见他面如金纸,呼吸细微,印堂之间浓黑一片,显是毒气已攻心。
王擎打量着叶聆风的神色,见他一脸凝重,自己的心也慌了起来,问道:“叶大夫,我大哥的毒伤,可还有救?”
叶聆风皱眉思索,这数日来,已经发生了不下十起毒蛇咬伤事件,可是今日送来的王梁,情形又与前几日的人不一般。
这不是一般的蛇毒,叶聆风当机立断对王擎说道:“你快把他抬到房内,这伤耽误不得。”
王擎心中一紧,连忙将大哥抱进叶聆风的房中,叶聆风径直走进房内,从箱柜中拿出金针包袱,白小玉悄悄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他中的好象是妖毒。”
叶聆风手一顿,他自然是看出来了,而且王梁恐怕不仅仅是中了蛇毒那么简单,他身上元阳尽泄,神态萎靡,明显是被妖怪吸了精元,只是这话却是不方便对众人讲,乡里人都是些朴实之辈,几曾听过这种匪夷所思之事,便是讲了,只怕他们也是不信。
但眼前救人要紧,叶聆风先给王梁喂下一粒固本培元的丹药,再施以金针替他放尽毒素,折腾一番,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摸摸额头,已是渗出一片冷汗。
白小玉连忙拿了一块丝巾替他抹干,叶聆风轻舒出一口长气,对王擎说道“你大哥的蛇毒已了祛尽,明日便可苏醒了。”
大哥得救,王擎心中自也欢喜,只是因欧兰之事,他对叶聆风一直心存芥蒂,此刻也不敢正视他的眼,只不自在地说道:“多谢叶大夫救命之恩。”
“没什么,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叶聆风仍是蹙着眉,神情疲倦,王梁的蛇毒内伤都还在其次,但他被妖怪吸了精气,身子已是大大亏虚,至少折损了三十年阳寿,而他对他因元阳泄漏而折损的阳寿,却实在是无能为力。
叹口气,在此居住数月,从不曾听闻山上有什么妖怪之类,看来平安镇,今后也将不再太平。
送王梁来的村民听说王梁没事了,也就放下心来,七嘴八舌向叶聆风道谢,在一旁闲着的白小玉忽然发现昏迷不醒的王梁左手似乎一直握着什么东西,心中好奇,便上前用爪子扒了扒,王梁伤病在身,手软无力,很快便松开了手,只见他一直握在手心的竟然是一片青色的鳞片。
她与叶聆风同时对望一眼,心中一凛,猜到是条蛇妖,但没想到这条蛇妖竟然修为不低,瞧这鳞片大小色泽,至少有将近千年道行。
“这是什么?”一个村民赫然叫了起来,“好大一块鳞片。”
王擎凑过一看,眼皮剧烈一跳,咬牙道:“是蛇鳞。”
“我的妈呀,光是蛇鳞就有这般大,这条蛇怕不有十几丈长?”
“瞧这鳞片,我琢磨着这蛇怎么也该有碗口那么粗吧,哎呀,这么大的蛇,被它尾巴扫一扫就是个死,谁还敢近前啊!”
本来在刚才还有几个村民叫嚷着要上山去杀了这条蛇,此刻见到这么大的一块鳞片,登时都吓得噤了声。
看到蛇鳞,王擎也吃了一惊,可是大家住在这个小村几十年了,一直都是靠山吃山过活,如今总不能因为山里出了一条毒蛇,大家就不敢再上山,活活待在家中饿死吧。
与其因惶恐不安而断了生计,倒不若趁今天大家都在,联合起来上山去寻那毒蛇,人多力量大,蚂蚁也能咬死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何愁杀不死这条大虫,这么一想,心中稍安,他本是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主意拿定了之后,便挥手止住大家的喧哗,大声道:“大家且别慌乱。”
众人都安静下来了,听他怎么说。
王擎吸了口气,道:“大家先不要害怕,这毒蛇再大,终也不过是只畜生,我们一村这么多人,难道还斗不过一条长虫,你—”他指向一个村民,“李虎大哥,你是布陷阱好手,待会多带些机关绳索,还有你——”又指向另一个村民,“张山哥,把你家上次毒耗子的那药拿出来,再多带些山鸡野兔去,咱们也让那毒蛇尝尝毒药的味道。”
他一一吩咐下去,按照个人所长分配工作,言语有力,张驰有度,很有些大将军运筹帷幄的气势,叶聆风不禁暗自赞叹自己眼光果然没有看错,这小子虽然冲动了些,却不鲁莽,是个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