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深夜,朱帅拍夜晚的戏,他演的是其中的一个侍卫,只出现了不到两分钟,就被主角一角揣进湖里面,幸运的是这次他是被主角给踹到湖里的,而不是被一些无名小卒。回到了宿舍洗完澡的朱帅,毕业之后第一次给贺英东打了个电话,那时候贺英东依然在工地值夜班,他坐在一块砖头上,看着灯光下从泵管上奔涌而出的混凝土,流入已经织好的钢筋笼里面。这是一个安详的夜晚,没有雨,月光皎洁,只是混凝土的泵管有点吵,但是他并没有在意,他的内心很安静。
电话在裤袋里面震动,贺英东拿出了电话,未知来电,他拿着手机,走到远一点的稍微安静的地方接了电话。
“喂!您好!哪位?”
“是我!小猪!”电话那头传来朱帅有些不耐的声音。
“哦,小猪啊!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还不想睡,今天刚拍了一天的戏,现在正在看电视呢,明天没有我的戏,正好可以睡得晚一些。”
“哦。。。看来你在北京过得还挺滋润的嘛。”
“是啊!要来吗?来了我们一起混!何愁大事不成?”朱帅说道,挺有信心的样子。
“算了,不去了,我马上就要转正了。”
“好吧!那走着瞧!”
贺英东笑了笑:“走着瞧!”
“对了,这个是我的新号码,别忘了存。”
“哦,知道了。”
工作之后的时间就像龟飞兔走,一转眼就过去了差不多半年,直到他顺利转正。半年了,贺英东只是在国庆节的时候回去看了一次李静儿,那是盼了好久还盼来的三天轮休,于是终于可以订火车票飞奔回学校见了李静儿一面。
“英东,你黑了。”李静儿说。和暑假实习回来的时候同样的话。
“嗯,黑就黑点,才健康,你在学校还好吗?”
“挺好的。你工作顺利吗?”
“顺利啊!除了晒得黑点之外,一切都好。你看,我这不是强壮了许多吗?”贺英东撩起了自己的衣袖,秀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确实强壮了不少,李静儿捏了捏,明显感到它的力量和弹性。
李静儿说自己没有选择签约建筑设计院,而是考了教师资格证,要回柳州市的新和小学当小学老师。贺英东刚听说还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当小学老师也挺好的,据说建筑设计院压力也是很大的,经常熬夜加班,反倒小学老师这样的职业更适合李静儿。
和李静儿玩了短暂的一天之后,贺英东又如期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他的工作。
工地里面的小王,身材瘦小,同样是今年刚毕业进来的施工员,他羡慕地看着贺英东说道:“贺工,回去看女朋友了?”
“是啊!”贺英东的脸上洋溢着和李静儿玩耍了一天之后依然残存的愉悦。
“我上个月和女朋友分手了。”小王有些沮丧地说:“我听老施工员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女朋友迟早是要跑的,这就好像一个魔咒,短的两三个月,长的半年,能坚持到一年的已经是情比金坚了。”
贺英东若有所思,他对李静儿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他觉得自己作为男朋友,确实是挺愧对李静儿的。
见贺英东没有说话,小王又说道:“不过等到当上项目经理就好了,到时候时间就可以自己安排了。”话虽如此,但是能当上项目经理的毕竟是少数,而且哪个不是混了好几年才能爬上去的。
“那就快点当上项目经理!”贺英东说道。
“嗯。”
在贺英东,蒋梦颖,朱帅这些人都毕业离开学校的这一年里,李静儿有了新舍友,农学院的一个立志要考上研究生的大三女孩子,叫做黄丽玲。有了新舍友,总算是弥补了一些蒋梦颖和贺英东不在的空缺。黄丽玲这个女孩子挺特别的,整天信誓旦旦地立志着要考上研究生,但是却经常被韩剧迷得哭哭啼啼的。整天和李静儿说:“静儿姐,哪个哪个欧巴又和哪个女二号好了,然后女一号伤心得要死。”这种事情到了晚上尤其严重,经常看韩剧把自己哭得梨花带泪的,一张本来青春明亮的脸,硬是哭得老泪纵横的,估计自己爹妈都不认不出来了,她边哭边说:“静儿姐,女二号又把欧巴给抢走了。。。”
女二号把欧巴抢走了,女一号都没哭,你哭这么伤心干嘛。。。
而李静儿只是有些担忧地说道:“好了,别哭了,你这样还怎么考研究生啊。。。。”
“哦。。是哦!”然后赶紧拿出书来,打开,然后眼睛却继续盯着笔记本电脑里面的欧巴。
有一次黄丽玲进入李静儿的房间,看见了那把挂在李静儿床头的漂亮雨伞,问道:“静儿姐,你这把伞真好看!平时怎么没见你拿出来用啊?”
李静儿笑着说:“这把伞是拿来纪念的。”
其实李静儿是拿出来用过一次的,但是那一次差点搞丢了,她吓坏了,之后就一直把它挂在床头,不再拿出去用了。
“纪念的。。。”黄丽玲呲了呲牙,说:“是不是那个。。好像。。。姓贺的学长送的?”上次国庆节的时候,黄丽玲见过贺英东一面。
“嗯。你赶紧出去看书吧。”
“脸红什么。。。”黄丽玲边走出李静儿的房间边抱怨地说:“狗熊也是他送的吧?问你借来抱抱都不给。。。”
转眼贺英东转正之后又工作了小半年,李静儿也快毕业了,毕业设计都做完了,只等着拿毕业证了,于是贺英东想特地请假回去陪李静儿两天,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校园生活了。但是他连续两天打电话给李静儿都是打不通,他有些紧张,半个月前他还和她通过电话的,但是现在为什么连续几天电话不通呢。
于是他就直接买车票回G大了,回到G大已经是傍晚6点钟,李静儿的电话还是不通,于是他直接到了李静儿的宿舍楼下,但是男生是不能上女生宿舍的。于是他在女生宿舍下面走来走去的,正在心里犹豫要不要在下面直接喊李静儿的名字的时候,突然一个抬头竟然看见了黄丽玲。
吃过晚饭回来的黄丽玲,刚才远远地地方,就看见贺英东了,她知道迟早贺英东会找来的,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黄。。。丽玲!?”贺英东问道。
“嗯。贺学长,你是来找静儿姐的吧?”黄丽玲道。
“是啊!这两天打不通她的电话。”贺英东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等我一下。”黄丽玲直接跑上了宿舍。
贺英东以为她要上去把李静儿给叫下来,没想到下来的时候,李静儿没见着,黄丽玲却递上了一个信封:“这是静儿姐给你的。”黄丽玲说道。
贺英东在旁边的花圃坐了下来,有点困惑地打开了信封,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草绿色的信笺,上面正是李静儿娟秀的字迹:
对不起,英东,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出国深造了,不想面对分别的场景,所以就没有提前跟你说。别难过,我明年还会回来的。如果我明年还不回来的话,那我就是已经在国外定居了。好好工作,不要想我。
李静儿
这是什么跟什么?一个月前她还好好的,还说马上要毕业了,马上要去当小学语文老师了,现在怎么又说出国了,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小静到底怎么了?”贺英站起来,问黄丽玲。
“她出国深造去了。”黄丽玲说道,但是语气却并不是那么地斩钉截铁。
“不许骗我!”贺英东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我没有骗你。”黄丽玲语气更加弱了。
“快说实话!”贺英东不仅语气变得严厉,而且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分贝,黄丽玲都被吓了一跳。
“。。。我。。。她说她爱上别人了,叫你以后别再纠缠她!”黄丽玲说道。
黄丽玲又递上了一张纸条,然后自己赶紧跑上了宿舍楼。
这是李静儿教她的,如果第一张不奏效的话,就狠一点,递上第二张。
贺英东打开了第二张纸条,依然是李静儿娟秀的字:
对不起,英东,我们分手吧!是我的错,我爱上了别人,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忘了我。
李静儿
“不可能!”贺英东如同遭受了五雷轰顶,他不相信这一切,他喃喃道:“李静儿!你在哪里!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黄丽玲刚上楼,就听到贺英东在楼下的叫喊声:“李静儿,你就在楼上是不是?你给我下来!我知道你在楼上!你快给我下来!”贺英东从喃喃自语变成了大声地喊李静儿的名字。
“李静儿,你给你我下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李静儿,我知道你在楼上,你快给我下来!”
“李静儿!李静儿!”
贺英东的叫喊声,引来了同学们异样的目光,他们都好奇和惊讶地看着这个大声叫喊的男生。连舍管阿姨也赶紧来阻止,但是贺英东并没有停止,反而喊得更加撕心裂肺了。他不相信李静儿会不跟自己道一声别就出国,更不相信李静儿会爱上别人,他不相信当了施工员之后,女朋友就会和自己分手的魔咒,他坚信李静儿就在楼上,只是由于某种原因暂时不想见他。
所以他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希望她下来跟自己把事情好好地说清楚,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好好商量解决的。但是楼上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于是他竟然要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女生宿舍去,但还是被赶过来的保安给制服了。
黄丽玲从窗户上偷偷地看着楼下的男生,眼睛里面埋藏着一股深深的同情。但是她没办法不这样做,这是李静儿嘱咐她的,李静儿不想贺英东知道她要经历那场结果未知的手术,也不想贺英东挂念她。黄丽玲还记得那天中午自己吃饭回来,发现李静儿晕倒在地板上的场景,她吓坏了,她用颤抖的手拨打了120,接着就是120把李静儿送走了,她跟着到了医院,医生用李静儿的手机通知了她的家人,直到晚上的时候,李静儿终于醒了,那时候她的爸妈,还有黄丽玲都已经守在了她的身边。在李静儿要转院去北京的时候,她嘱咐了黄丽玲这一切,因为她知道贺英东肯定会找来的,只是不知道找来得那么快。
此时的李静儿已经身在北京,马上要进行手术了,她的父母和表姐都在旁边深情地看着她,她表姐特意从澳大利亚回来了。她的父母看着她,握着她的手,鼓舞地向她点了点头,她自己也点了点头,然后护士便把她朝着手术室推去。她闭上了眼睛,一滴不知名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也许是感知到了此时她的宿舍楼下,正有一个男孩在为了她失心裂肺地呐喊。
被保安制服的男孩,在保安把他压往保安室的途中又挣脱了,跑回李静儿的楼下继续呐喊,直到保安再次把他制服,但是半路还是让他给跑了。天已经黑了,一番折腾的男孩走在路上终于发现自己肚子已经很饿了,坐了半天的火车,还没有吃过东西,于是走到学校外面吃了点饭又喝了酒,然后坐在座位上发着呆,老板却不合时宜地过来提醒他该结账了。他结完账,依然坐在座位上,没有要走的打算,他暂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于是索性坐着,店里的座位还有好些是空着的,老板看出来他十有八九是遇到不快的事情了,也没有赶他走,直到晚上差不多12点,夜都已经深了,客人都差不多走完了,店里的老板终于过来提醒他该走了,还不用多久店也要关门了。
男孩走在安静的人行道上,橘黄色的路灯把这个夜晚照耀得格外的安详,他在一个路灯前面坐下来,拿出手机,再次拨打李静儿的手机,依然是关机。路灯下的这个男孩又拿出那两张信笺,重复读了上面的内容,读到第二张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伤心的把头埋进膝盖哭了,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汹涌,那是积蓄了多年,一直没有流出来过,今日终于奔涌而出的泪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这个时候的他分明就是一个小男孩,一个经历了和最好的朋友分道扬镳的小男孩,一个人面对生活的委屈的小男孩,一个第一次因为爱情而哭泣的小男孩。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Everything is too bad。他想起了自己和李静儿在一起的日子,难道这些都是假的?难道这些都只是美丽的肥皂泡,一触即破?他不知道,不明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