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三道宏大、刺目的雷柱撕裂夜空,惊得诸多凶兽或人朝天跪拜,以示敬畏。而这洞开的殿门前,柳烟不知何时已然出关,此刻倚在门前,俏脸上满是担忧、焦虑,那欲图相助又强自忍住的神情,实在惹人心疼。
她自打被雷声惊醒,睁眼便已见到呼延正在渡劫,奔忙得仿若拼命,她便大气也不敢喘,唯有轻手轻脚立在门前,生恐惊扰了呼延,使其分神而坏了大事。圣劫难渡,外人更是无法相帮,她便只能默默在旁,为老爷夫君忧心或祈福。
倒是旁人渡劫的景致极为罕见,漫说是旁人,便连自小生于大家、见多识广的柳烟,此番也是头一回见得这壮观又自恐怖的渡劫景象,大开眼界之余,亦是弥足珍贵的机缘,她亦能在其中得到许多感悟,对她日后晋升圣境,好处不言而喻。
雷柱自有奔雷之速,眨眼已然落在呼延圣土之上,呼延亦紧张得双目瞪圆,只因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噼啦!”
这三道雷柱足有摧枯拉朽之势,轻易便再度洞开云层,将那飘絮般的白云猛烈冲散,其后圣土虚空中的气流亦为之激涌、紊乱。待得雷柱砸在圣土土地上,厚过万丈、方圆万里的厚土亦要为之战栗,止不住的轰轰震动。
厚土上顿时出现了三个宽有万丈的深坑,而那狂猛雷力撞开的裂缝,瞬息已然蔓延密布,使得整块厚土寸寸龟裂,满目疮痍,摇摇欲坠,仿佛即刻便要承受不住而彻底崩溃。
呼延浑身紧绷,仿佛觉着自家喘一口气,也会引得这脆弱的圣土溃散一般,便自几近窒息,只顾得瞪眼紧盯住这方厚土,紧张至极。
好在这方厚土虽说碎裂,却总算撑了下来,呼延小心翼翼注入心念,便自以心念轻柔修复着这圣土创伤,引导碎裂土地渐至并拢,直至成于一体,又复稳定气流,牵引云层修缮漏洞。
待得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出了口气,浑身失力跌坐在地,兀自望着眼前这方自家圣土傻笑不已。
渡这一场雷劫,他肉身中的神境血肉十去九空,但能换回这自立圣土的偌大成就,呼延便觉着已然足够。
他眼见的这方圣土,与上界如出一辙,白云朵朵悠然飘动,清风习习流动,黄黑厚土凝实厚重,却真是他倾注了浑身心血才筑造的珍宝。
“还差最后一步……”
呼延喃喃,兀自强撑起身,面色犹自凝重,运使心念操纵这方圣土渐至凝缩。过得数息,这万里圣土已然再度化作一粒血珠,晶莹剔透可见微型圣土模样,唯有一丝血线与呼延指尖相连,颇为诡谲美妙。
到得这一步,呼延依旧小心谨慎,慢慢将这粒蕴含圣土的血珠牵引回来,再度融入自家体内。
“……啊!”
这血珠才入体,呼延便双目猛睁赤红,咬牙切齿,止不住一声怒吼。原来这血珠几近便是他原本十有八九的血脉悉数凝聚一处,内中蕴藏的力道何其磅礴,正是十海之力!
足足十片大海之重凝于一粒,一入体便自势不可挡,将呼延指尖几近崩碎!
呼延本还想将这圣土藏到自家胸骨内,但得感受到这崩碎的剧痛,顿时心惊胆骇,便自抛弃了这原本的主意,索性将这圣土血珠就藏在指尖,再也不敢擅动。
咬牙忍痛半响,这指尖血肉、筋骨才算勉强适应了这粒强横血珠的存在,呼延暗自苦笑道:“难怪这初入圣境被称作一指圣境,原来是这么个来头!亏得我还想力图保稳,欲将这圣土血珠藏于胸骨之内,却真个是自讨苦吃!要是真照我这玩法,即便手臂强撑不碎,那脆弱心脏也势必承受不住,非得被自家玩死玩残不可!”
他一动也不敢动,兀自绷紧心身感受片刻,总算渐至掌握住了这圣土血珠所带来的磅礴力道,对这圣境的玄妙,自是又多了几分明悟。
“圣力如海……原来如此!踏入圣境凝结圣土,寻常圣境不似我这般贪婪,所凝结圣土仅有千里方圆,但他们晋升前仅有十万大山之力,欲图保住千里圣土渡过圣劫,也需耗费十之八九的神血,是以这极度凝缩之后,加之圣劫雷力使得力道又增玄妙,刚极有柔,柔极有刚,加上是十万大山之力凝聚而成,果真唯有那浩瀚无际、刚柔并济的大海汪洋,才能形容这般又高一层的力道!”
“我先前估算却也不差,连带与我一脉相承的那刀圣老儿的记忆里,他晋升圣境前亦是百万大山之力,新生圣土足有万里方圆,便自比寻常圣人大过十倍,我依法施为,果然撑了下来。而今换得一粒血珠便是万里圣土,十海巨力,无非愈发幸苦些,但换得这般厚实底蕴,这买卖自是划算之至,划算之至!嘿嘿……”
一旁柳烟却不知他片刻里转了诸多念头,在旁看的紧张得攥紧了粉拳,全神贯注望着呼延一举一动,却只见那圣土血珠入体,自家老爷夫君便自吃痛怒吼,难免心惊胆颤,其后便见老爷夫君一动不动,面上忽而咬牙切齿,忽而阴森沉思,忽而得意贼笑,却是瞬息万变,精彩至极。
她在旁看得啧啧称奇,却也难免忐忑,不知这是成是败,直待得见到老爷夫君面上露出了熟悉的得意贼笑,便自惊喜欢呼,雀跃蹦进了呼延怀中。
“丫头便知道,老爷晋升圣境便该旗开得胜呢!”
呼延正自琢磨、感悟着圣境玄妙,却被柳烟这番欢愉打断,不由哭笑不得,“你怎知老爷我便是成了?”
“只需看见老爷那占了大便宜的笑相,一看便知是成了!”柳烟嬉笑间,纤指一点前方,促狭道:“老爷这模样,漫说是丫头知道,你看许员外他们,不也是一看便知么?”
待得呼延顺着她指头望去,殿前高台下已然匍匐了百万之众,其余人等亦在这血刀魔城各处匍匐跪倒。而那高台下最前方,自是许员外、破千军、祝家五兄弟为首,俱是满脸惊喜,率先欢呼出声。
“恭贺主上(师尊、门主)大道有成,自此超凡入圣,千秋霸业!”
“恭贺……”
声声欢呼如潮,一阵高过一阵,两百万人齐声唱喏,实可谓声势浩大,震天动地,万里可闻。
而在此刻,方圆百万里钟鼓齐鸣,百花绽放,自有天籁唱响,仿佛万千呢喃,述说着呼延生平事迹,赞颂这新生的大道之圣,便是这天地亦在为之赞叹。
“千年苦修飞升,两万七千年历练生死,大道有悟,至魔之刀,教化一方,圣人之身……”
呼延怀抱柳烟,含笑静闻,心头滋味繁杂,却是感慨万千。
直待欢闹了半响,那天籁圣音渐至消弭,人群喧闹慢慢平复,呼延这才压掌,示意众人止声,兀自含笑出声。声如金玉洪钟,亦是万里皆闻,听到何人耳中,亦如在耳畔谈笑般,那威严、煞气反倒不若他神境之时,此刻闻声如沐春风,和煦温暖。
“本座历尽千辛万苦,又得诸般际遇,今日总算修成正果,以至魔刀道证就圣人之位,便也不负诸位兴衰相伴的苦忠。至此之后,本座自号刀魔道祖,却是饮水思源,不忘根本,不说魔界与我刀魔道的对错,但得你我皆尽出自魔界,本座便该承情,不脱魔道之根!”
这一番话的深意,恐怕在场的除了柳烟明白,其余再无一人能够悟透。
“而今我刀魔道中,除却血刀魔门,尚有刀魔门、剑魔门人,因缘际会共聚一道,也算是缘分……趁着本座晋升圣境这大喜事,本座定下规矩,日后再无门派之别,无论原本身为何门何派中人,日后也该互敬互爱,不可有歧视抑或对立,不可再固守门派恩仇,凡我刀魔道下之人,人人同等……”
听得这番言语,原属剑魔门、刀魔门中人,一时间却是感激涕零,声泪俱下。
落脚搭建这血刀魔城的半年间,刀魔门中人大多敷衍了事,抑或对剑魔门人所受的欺压、戏弄冷眼旁观,不敢轻易招惹麻烦,而剑魔门人则早已是挣扎艰难才能过活了。
毕竟出得魔界前,剑魔门与血刀魔门两派便已结怨,其后身为剑魔门神主的守穗落败,自是成王败寇,剑魔门人的境地甚是难堪。
饶是如今掌权的许员外与祝家五兄弟等人暗中得了授意,未曾刁难过剑魔门人,下令亦是一视同仁,但其下的血刀魔门中人却断无这等觉悟,仗着如今得势,自是对这剑魔门人百般刁难,颐指气使如若仆役。
但凡脏活、累活,或是猎杀觅食之事,对敌凶兽争斗,便会指使剑魔门人冲杀在前,其次便该是刀魔门人。非到万不得已,已无剑魔门、刀魔门人可用,抑或另有缘由,否则绝不会让自家血刀魔门中人去做这些个事情。
是以时隔半年,原本尚有二、三十万的剑魔门人,而今只剩下寥寥十余万数,而原本六、七十万的刀魔门众,如今也已然跌落到五十万数之下,短短半年如此损耗,其处境之凄惨可想而知。
时至此刻听得呼延发话,便算是依旧有那执拗的血刀魔门人暗中怀恨,但想必明面上也不敢再有原本那般肆无忌惮的欺压、凌辱、刁难,于饱受磨难的剑魔门、刀魔门中人而言,这已然好了太多。
至于门派之别,虽说日后恐怕再无剑魔门、刀魔门的名号,但连那血刀魔门的名号也一并取消,说起来也算公平,是以剑魔门人、刀魔门人虽说为此哀默,可这半年煎熬之后,他们自然对这一条也立时接受了,并且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