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飞动着黑色的乌鸦,碎石下泥污的尸体已经分不清楚是哪位当朝大员。念奴折了纤腰沿玉石祭坛拾阶而下,她的发髻松松垮垮,好像随时都会坠地一样。
太子也早已看到了她。那个高台上的姿态脆弱的女子,一身绯色罗裙明艳夺目,也看到她蛾眉婉转,清湛的眸底数不尽的哀怨清愁。她竟然在这里。对,她不是和寻若走了么,寻若在这里,她自然也在这里。
她在乱石间似乎有些无措,只是一往情深的在中间寻觅着。太子看见她在一块巨石下呆住了,发丝拂地随风摇曳,大风卷开了她的长裙。从单薄纱衣中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拨开细小的石子,指尖梢顿了顿,她细细端详着灰尘泥土下,那个人的脸。
太子低声嘱咐跟在旁边的医官:“还不快去看看二殿下!如果二殿下死了!你也别想活命!”
医官心里惊惧,已经过去两天了,又经巨石砸下,生还的希望很小。果不其然,在他奔过去看他时,二殿下一条命,已经去了九分,只剩下一息尚存,吹一吹就断了。
如玉公主也似疯了一样,她食指扣颌自说自话,忽而微笑,忽而悲戚。医官命人小心抬开巨石,却看见寻若怀中,护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不是盛装的如玉公主么?如玉公主被二殿下小心护着,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躺在他的怀中,睡靥安恬。
医官想起来了市井间的传言,遵守宫廷生存法则闭紧了嘴。对那女子道:“姑娘,风大,您进轿子里歇着吧。”
念奴略微惊惑地对上他的目光,渐渐从自己的幻觉中回过神来。再抬头时,高台上,书生已经不见了。她似乎看到他一把折扇挑起自己的下巴,用他淡若雾霭的黑眸冷冷看着她说:“我送你的东西,不许给任何人。”
帝都皇室慌作一团,不仅几个当朝大员的位子空了出来,母仪天下的皇后都殁了,怎能不乱?后、宫还好有兮妃和梅妃镇着殿,否则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皇后素来待人亲和,她一死,几个随身丫头都愿意殉了身子下地陪她,没有太子们照拂的妃子们则不无伤感,毕竟兮妃向来不好对付,原本有皇后,现在这把伞平白折了,以后的日子将不知怎样难熬。一位善于鼓瑟的妃子甚至当晚就扯了一段白绫,幸好被救了下来,梅妃安抚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兮妃立刻请了道旨,将这不识时务的女子下了冷宫。夜间,妃子们听到了冷宫传出的哀嚎之声,第二天宫里传言纷纷,说兮妃用那妃子的手泡了酒喝。
华国公主之案因为太子的大力回护而拖延下来。华国公主醒来后一直被养在太子府,皇上不过问,任何人也没那胆子进府捉人。念奴作为幸存宫婢,随着寻若入了宫,终日汤药伺候,也不见他醒来。
念奴心里明白,他这是成了植物人了。
莲花漏响,夜,已经三更了。华丽的宫室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等着他。念奴对冷宫里女子的哭声充耳不闻,开了格子窗,撩起帷屛,泄了满地的月华。
这深宫之内,没有狠辣凌厉的心计,没有机巧善谋步步为营,只是依靠他人,怎么能长久的活下去呢。一入宫门,便应早早的做好准备吧。梦里春闺的下场,便是如此,太平盛世,繁华满眼,也只是别人的呢。
钦天监在三更时分送上折子:妖女媚行,荧惑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