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惜桐早在被师傅龙辰灏说断筋骨就断的时候,便已疼的神志不清了。之后不论是龙无忧因为她而怒指龙辰灏,还是自己被龙辰灏抱进她的专属药池里,她都是模模糊糊的状态。根本就听不清楚龙无忧和龙辰灏说了些什么,只是因为人还没有完全昏迷,而听到了一点声响而已。
这会被龙无忧脱掉衣服,整个人泡进药池中,因为疼痛,尽管整张脸都扭曲了,泪水与汗水交织交缠,而显得她面色狰狞形容狼狈。但她的意识,却因为那锥心刺骨之痛而清醒了几分。
听得龙无忧的哭声和安慰话语,即使不是特别的清晰,凤惜桐还是感觉到了龙无忧的担心。她想要伸手帮龙无忧拭掉脸上的泪水,想要告诉龙无忧别担心,她没事。可是,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凤惜桐都发现自己做不到。她这才想起,自己的筋骨已断,全身都软绵绵的。若不是此刻自己背靠着池岸,又有龙无忧相扶,她连坐都坐不稳。
就连更简单的启唇说话,凤惜桐也无法做到。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开紧咬住下唇的牙齿,一开口,却是一连串的低吟。隐忍而痛苦,别说安慰龙无忧,反而让她更加担心,哭的更加伤心了。
龙无忧见凤惜桐这般痛苦,似乎随时有倒下的可能,心慌意乱,喃喃自语:“桐儿妹妹,我们不泡了,我这就扶你起来。”
凤惜桐闻言,心里更是着急。一方面为自己没力气说话,不能将自己的心情告诉龙无忧而急。另一方面,则是她看过锻体的药方,知道泡药浴的时候是不能中断的。若是龙无忧真的把她从池子里捞出来,那她不仅前功尽弃,更有可能成为一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废人。
这事,其实都要怪龙辰灏,他把龙无忧带回碧落庭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告诉龙无忧是来做什么的。而凤惜桐却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龙辰灏,接受他的一切安排,包括让龙无忧在她药浴期间看顾她。
可是,凤惜桐并不知道,龙辰灏什么都没有对龙无忧说。所以,当龙无忧眼睁睁看着凤惜桐被龙辰灏捏断了筋骨而对龙辰灏发难,便不难理解她当时的心情。就连此时,她也是因不知情而看不得凤惜桐受此苦难,想要把凤惜桐从药池里捞出来。
幸好,在龙无忧真的动手时,凤惜桐终于成功的挤出了两个字:“不要。”
说出这两个字,凤惜桐已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说话比她全身被药浴泡着还要痛苦万分。咬住嘴唇的力度也重了几分,殷红的血,须臾就染红了她洁白的贝齿。身体也抖的更加的厉害,脸上的汗也如雨下一般,密密麻麻。
龙无忧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动作,让凤惜桐承受了更多的痛。再加上凤惜桐的话虽然很轻,龙无忧却还是听到了。又联想到凤惜桐的资质,她隐隐察觉到了这可能帮凤惜桐改造的方法。至此,也不敢再乱动凤惜桐了。只得小心地扶着她的肩膀,黯然垂泪。
凤惜桐疼的恍恍惚惚,龙无忧的啜泣在她耳边飘飘渺渺,似梦似幻。她有心想要安抚龙无忧,却终究是无力。
八十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
对龙无忧来说,这些天,比关她千百年的禁闭还要难熬。看着凤惜桐反反复复地被痛的昏迷,又被疼的醒过来,她也感同身受一般的痛得不能自已。
对凤惜桐来说,也就是昏昏醒醒。虽然痛,却因为心中充满了希望,让她咬牙坚持了下来,竟是一次也没有叫过龙辰灏。
当八十一个时辰过去,龙辰灏传音给龙无忧,让她将凤惜桐带出去时,凤惜桐满怀着自己将涅槃重生的希望,彻底地昏了过去。
凤惜桐再次醒来,已经是七日之后,她整整睡了七天七夜。凤惜桐刚睁开眼,便看到伏在她床沿睡着的龙无忧。她动作轻缓地坐起身,正想在不吵醒龙无忧的情况下下床,一道月白身影,快速地闪到她的床前。
“桐妹妹,你终于醒了?”声音一响起,凤惜桐便听出来了来人是自己许久不见的温柔。她抬眼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一身月白色衣裳,腰间缠着条粉色腰带的温柔。
此时,温柔手中正端着一个碗,不过,里面盛的却不是汤药,而是一碗由灵米熬制的清粥,上面还撒了一些碧绿的灵菜。
因为之前并不知道凤惜桐什么时候会醒,虽然已经帮她备好了汤药,但这粥,却是专门给龙无忧准备的。这些天,龙无忧不眠不休地照顾着凤惜桐,任谁劝,也不肯离开凤惜桐的床榻半步。谷主无法,才把温柔接过来一起照顾凤惜桐。
见凤惜桐盯着自己手中的碗,温柔以为她是饿了,便想先喂给她吃。却不想自己刚才惊喜之下忘记控制音量,吵醒了正在熟睡的龙无忧。
“桐儿妹妹,你醒了,太好了。”龙无忧看到醒过来的凤惜桐,又哭又笑地扑向她。
“无忧,小心弄伤了桐妹妹。”一旁的温柔怕她压坏凤惜桐刚复原没多久的筋骨,赶紧出声想要阻止。但是龙无忧的动作却更快,温柔却是来不及制止她。
凤惜桐被龙无忧抱住,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虽然有点酸痛,却并不像筋骨尽断时那般软绵无力。当下对温柔一笑,轻声道:“柔姐姐不必担心,我身体无碍了。”
“真的都好了吗?”龙无忧小心地捏了捏凤惜桐的手臂,见她没有再露出痛苦的神色,终于稍稍放心了。
温柔见状,便将粥塞到龙无忧手中:“你醒了正好,把这粥喝了,我去将桐妹妹的汤药端过来。”说罢,便转身出了房门。
不过片刻,温柔去而复返,手中果然端着一碗汤水。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药味。
凤惜桐有些不解,若她还是普通人,自是应该喝药的。但是,现在的她已经经过锻体之法,重塑了筋骨,合该长出了仙骨才是。如此一来,怎的还需要喝药?
不过,虽心有疑惑,凤惜桐还是接过了温柔手中的药水,一饮而尽。然后,才对温柔和龙无忧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桐儿妹妹……”听得凤惜桐这般问起,龙无忧也没了胃口,放下手中吃喝了一半的粥碗,执起凤惜桐的手,欲言又止。
伫立在一边的温柔赶紧凑上去,打断龙无忧的话:“桐妹妹,这药是师叔专门为你配制的呢。先前你一直昏迷着,也不好喂丹药,师叔便想了这个法子。”顿了顿,有道,“你这一睡就是七天,骨头应该都睡散了吧。要不要我扶你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凤惜桐闻言,直觉温柔的话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刚醒过来,头脑也不是特别的清晰,便对温柔点点头:“那就有劳柔姐姐了。”
“桐妹妹不必对我这般客气,我们可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温柔轻柔地扶着凤惜桐起床,又亲自帮她穿上了外裳。这才对龙无忧使了个眼色,然后搀扶着凤惜桐出门。
原本,凤惜桐醒过来就发现了她所处的房间,并不是碧落庭她自己的小院。但是,她以为自己是在碧落庭的其他院子里。而这一出门,她才知道,这里根本就不是碧落庭。
望着眼前陌生的景色,凤惜桐不禁有些心慌。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不好的直觉。醒来后,便没有见到师傅龙辰灏。若是她成功重塑了仙骨,师傅肯定会在她身边吧。反之,可能就是她的锻体失败了。所以,师傅不要她了,准备将她送出谷了吗?
这么一想,凤惜桐不自觉地抓紧了温柔的手,语气有些僵硬地问温柔:“柔姐姐,这是哪里?”
“桐妹妹别害怕,这里是游龙庭,无忧的院落。”温柔以为凤惜桐是因为处于陌生的环境而感到害怕,便轻拍她的手,柔声安抚。
听了温柔的话,凤惜桐顿觉浑身冰冷。师傅这是要把她交给谷主处置的意思吗?虽然早就知道锻体不一定会成功,甚至还做好了被遣送出谷的准备,但真的走到这一步,她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不舍和不甘。
温柔自龙无忧的口中,得知了凤惜桐经历过什么样的磨难。一方面无法自抑地嫉妒龙辰灏对凤惜桐的重视与用心,另一方面也疼惜凤惜桐所受的苦。所以,这些天,她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昏迷的凤惜桐。此刻,从凤惜桐的手中感觉到她冰凉如雪的温度,温柔以为凤惜桐单薄的身子一点儿风都受不得。便赶紧将她带回了房内,重新将她塞进了被窝里。
凤惜桐犹如傀儡一般,被温柔送回房。却在温柔帮她掖好被角,拿着空碗准备出去时,不带情绪的,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锻体之法失败了,师傅是不是让谷主送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