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见她一脸凝重沉默不语,以为自己的话惹她生气了,于是小心地说道:“我,不是要以恩人自居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
甄男被这个羞涩的小男孩弄得头疼不已,若是六岁的清灵可能还什么也觉察不到,但她是活了三十二岁的甄男,她喜欢做事干脆利落,不喜欢躲躲闪闪,于是她直接问道:“你喜欢我?”
这次换做白汐呆愣,甄男觉得自己真是变得幼稚了,干嘛来到这里跟这样一个小孩子浪费时间,她还有很多武功典籍要读。于是起身便想走,谁知白汐的声音响起:“是,我喜欢你!”
甄男嘴角微扬,牵出一抹冷笑,道:“我们还太小,要学习和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个心思还是收起来吧。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甄男都没有去找过白汐,不是生他的气也不是故意冷落他,而是她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忙。绿茵带着咸菊她们来了,慕云喜忧参半的每天从早忙到晚,不知道那日尊主外公对她说了什么,慕云的神情总是古里古怪。而甄男对尊主外公的武学典籍和医药典籍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除了偶尔陪陪慕云和咸菊,大多数时候不是在书房埋头苦学就是在武场练功。越是学习,她就越有感悟,原来中医和武功并不是两样毫不相干的东西,却是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自从她习得了一些武义,她发觉自己探脉更加精准灵敏了,并且她大胆假设如果施针灸的时候能注入一些功力,那么必将事半功倍。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尊主外公一炷香能做的,她原本需要一个星期。
“灵儿,”已过亥时,甄男在自己的床上背诵武功心法,慕云走了进来,轻声说道:“灵儿,娘亲知道你勤奋好学,但也要当心身体,你还太小,需要多睡觉。”
甄男笑嘻嘻地迎上慕云温柔的眼睛,道:“看完这页就睡了。”在二十一世纪,她也是经常这样对自己妈妈说的。
慕云走到甄男身旁,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书,念叨着;“这本密宁心法太深了,你应该从最初浅的玄虚学起。”
“娘亲,玄虚早就看完了,内容倒背如流,运行畅通无阻。”
“哦?”慕云略微有些惊讶,而后自豪的笑着说:“真是学武的好苗子,像你爹。”
甄男突然来了精神,一下子坐了起来,依偎在慕云身边,小心问道:“我爹是怎样的人?”
慕云笑容灿烂,眼光充满了崇拜和骄傲,说道:“他是个大英雄,文武全才,侠义肝胆。”
甄男不禁瞥了瞥还在沉溺的慕云,心里感叹:“典型的恋爱中的女人。”
“那他是怎么死的?”
慕云闻言,脸色大变,眼神凝固在甄男脸上,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只是为了一点小事,我负气出走,他以为我回了天山便急忙出城追我,路遇伏击。被鸠合军砍下首级还悬于鸠合国都鸩城三日。而我,得知此事时已是十日之后,俞留城破,崇文军撤,只剩下满城狼藉和被屠戮的尸首。”
“娘亲没有回天山?去了哪里呢?”甄男提出心中的疑问。
“我只是在附近的树林随处走走,却不慎被毒蛇咬伤,后被一户樵家所救。也是那次意外,娘亲才知道已经怀上了你。大夫说我连日随军征战没有好好休息,怀了身子又中了蛇毒所以身体更加虚弱。待我清醒,可以行走后便立即赶回俞留城,可惜太迟了。”慕云的脸已布满泪水,甄男看着也不免有些心伤。世间之事,福祸难料,命运就在一系列的巧合下发生转变,让人追悔莫及。
甄男伸出小手,一点一点抹去慕云脸上的泪,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慕云整个头抱住,虽然自己的胸膛很小,但她想给这个坚强又脆弱的女人一点温暖和安慰。
又过了几日,中秋。所有有品阶的人都集聚在及天殿内,尊主一改往日的冷酷,满脸的笑容清晰可见。慕云坐在尊主右侧,甄男坐在慕云下手。尊主的左侧坐着一个年约五十几岁的男人,甄男从没见过,男人下手坐的是青山。从样貌和神情上看,那男人应该是青山的老爸。尊主从不饮酒,只饮茶,从养生角度看这可能是他容颜不老的原因之一。酒过三巡,尊主和身旁的男人扯起了闲话,其实都是格尔国中大事,但在甄男耳中就如同闲话一般。那男人看上去对尊主十分忠心,言语中可知,青山是他的小儿子,青山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在朝中做大官。在谈话中,甄男还得知清灵的皇帝舅舅有先天性心脏病,需定期用药,而那小金花就是药引。幸好被金绵羊吃掉的小金花只是一小部分,皇宫中还有许多,损失一些根本没什么大不了。那天晚上也是自上次以来,甄男第一次见到白汐。他和其他弟子的打扮没有半点不同,正面容平静的坐在不远处,与他的牧羊师傅坐在一处。绿茵和咸菊站在慕云和甄男的身后,甄男实在不习惯她坐着吃,后面有人站着看。所以她时不时的递给咸菊小点心,所以才让她发现了绿茵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飘向对面。显然不是在看五十岁的大叔,那就是青山了。甄男莞尔一笑,真是有意思。
甄男吃饱喝足实在无聊于殿内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比商务饭局还无聊,以往的商务饭局她是主角她做主导,而今这顿中秋晚宴她是闲人一个。于是她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去武场练功了。甄男的练武场在她和慕云同住的流云阁后院,除了几个比较亲近的人知道她已开始习武外,雪海宫没人知道。甄男开始习武不到两个月,除了天生的记性好和努力外,她也不算什么习武奇才。两个月来,武功典籍背下来不少,会用的倒是不多。慕云最近特别忙,她也不好意思总去粘着她,无奈只能自己琢磨。今晚,她练习得博弈拳就怎么也练不顺畅,双手博弈应该互帮互助才是,可是怎么会经常左手和右手打在一起呢,刚刚练习没多久,两只手和手臂都已染上了些许青紫。
“这套拳法你自己是练习不了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白汐。
白汐已经搬进流云阁好几天了,只是甄男一直不知道,所以她才显得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现在是宫主座下弟子,当然住在这了。”白汐语气轻松回复道。
“哦,”甄男才想起这回事来,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我练功的事情不许和别人说。”
“为什么,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吗?天山雪海宫的人还有不会武功的吗?”
“叫你不许说就不许说,我自有我的用意。”因为甄男不想和其他同龄人一起练武。最近一批接一批的小孩童被带到了雪海宫,听说都是俞留城的遗孤。甄男不是清高,而是不自信。因为武功典籍里的很多言语她都不太明白,不好意思去问只好自己琢磨。
“这没什么,不说就不说。但这套博弈拳你自己练不了的,要不我陪你练吧。”
甄男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狐疑得看着白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今日的白汐没有了以前的害羞扭捏,多了许多淡然洒脱,到底是为什么才几日功夫就让他性情大变?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小孩子的早恋也只不过是懵懂的冲动而已,或许他想开了,不喜欢她了,就这么简单。
“我没有其他意思,”白汐解释道:“你不用紧张,你说的对,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学习和经历。来吧,一起练武,一起变强。”
“一起变强。”好有气势的呼召,白汐眼中散发的光芒已不似以前只是清澈而已,现在还有坚毅,还有信念,还有执着。
甄男也一笑释然,“准备好了,接招!”
白汐一直未有攻击,只是防守。但招式变化灵活迅速,这已经让甄男有些应接不暇。甄男感叹,这家伙原来武功已经这般强,可能自己再练十年也不是他对手吧,不过博弈拳却是发生了质的改变,跟刚刚左手打右手不同,同样的招式面对对手却是发挥了不同的效果。对打了大约半个时辰,甄男已经大汗淋漓疲惫不已,而白汐却是面不红气不喘,看来自己要练的不只是招式还有身体素质啊。想到这里,甄男不觉有些后悔,当年被迫放弃医学院之后为什么没想到去军校呢,追悔莫及啊。
看着甄男双手叉着腰,大口的喘着气,白汐走上前来,伸手用衣袖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柔声说道:“练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只是初学者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甄男看着白汐说话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眼前场景俨然就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大人以老师的口吻在训斥一个六岁的小小人。
“你习武多久了?”甄男突然问道。
“五岁开始,快六年了。”
“六年?!”甄男幻想着自己练习六年是否也会有白汐的成就?
“那你也是像我这样开始学起的吗?我的意思是在家里练习还是有师傅和你对打?”
白汐沉默了片刻,眼神仿佛已经闪过很多画面,最后缓缓说道:“我是白家唯一的孙儿,没有师傅敢和我打。白家被灭门那天,是我第一次真正和人交手。”
甄男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他眼神中的是什么,人生总是会有些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有人生有人死,有人笑有人哭,有人自怨自艾,有人顽强抗争。甄男只能沉默着,因为一切安慰的言语都是无用的,无力的。白汐的宿命没人能去改变,也没人可以替他承担。
此时,尊主的声音响起:“小家伙,怎么不打了?”
“外公?!”“尊主?!”
依然是笑着,走近两个孩子,道:“看你们对打很是不错,没想到这么快就不打了。”随后又看向白汐,道:“你叫。。。。白汐,对吧。”
“是。”
“身手不错,根基也很好,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外公,那我呢?!”甄男等不及的问道,不是希望尊主夸奖她,她是真的希望让这个武林高手点评一二。
尊主摸着洁白的鬓发,缓缓说道:“璞玉还需雕琢。”
“那外公可以亲自雕琢灵儿吗?”
闻言,尊主笑容不变,伸手拍了拍甄男头顶,说道:“外公当年可没有外公雕琢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拒绝了。甄男不免有些失望。
“灵儿,可否愿意陪外公四处走走。”
甄男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白汐也识时务的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