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一口迎面而来的浓痰一激,那小二饶是在好的脾气都禁不住,一张脸涨得如猪肝色,反手将脸上的浓痰抹去,心头的怒火简直将头发都烧起来,早将老板的嘱咐抛到十万八千里。
“不知从哪里来的老乞儿,居然到我们临湘楼来撒泼!来人呐,将他给我驾出去!”那小二虽是气,却还是忍住了少许,将一口脏话勉强的化去,用了一个比较文雅的说法。
左右一听,急忙不顾了那许多,上前来几把揣扯就将那老头抓住,却在心急之间忘了那老头手中还抱着一个粉嫩嫩的娃娃。
那娃娃睡得再死,也被这群人惊醒,一不做二不休的哭闹起来,一时间,原本安静清雅的大堂里孩子的哭声,左右的叫骂声,老头那尖利的叫声,小二气急败坏的呼喊,还有周围人群发出的阵阵不满的嘘声,相互交织在一起,叫好不热闹,顿时将这楼中的气氛变得连街边的小馆儿都不如。
看到这一幕,谢南远微微皱眉,一半是因为这不堪入耳的噪音而心烦,另一半却是在纳闷掌柜的怎么还没有出来?
柯灵儿也心急非常,身子都有些微微向前倾斜,她心里明白,自己今天就为了这事,在谢南远面前都要烙下一个办事不利的影子,往日也还罢了,偏偏现在自己后有早慕虎视眈眈,前又有世人对女子的那种偏见在……她看了一眼谢南远,见她皱眉,真是恨不得将那前来闹事的老头撕碎。
终于从那后门拐角处跑进来一位精瘦的中年人,不过衣衫有些缭乱,脚步略显虚扶,身上却是上好的料子,柯灵儿眼尖,早就在寻这人的影子,好不容易将这位盼来,却是秀眉一皱,心里早就骂开了。
这精瘦中年人就是柯灵儿一手安排的掌柜丁山,原本这人不过是一个****,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角色,因为当年是和柯灵儿一起从青楼里面出来的,按理说与柯灵儿交情不错。不过这人有一最大的缺点却是爱好女色,用不雅的话来说就是将一身的心血都花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柯灵儿自然是不喜欢这人的,却一直念着当年自己脱身青楼他帮了不少忙的份儿上,还是好吃好喝的供着。柯灵儿是个有算计的女人,就因为这好色的缺点,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给他安排个职位。
这人似乎是意识到了柯灵儿对自己的成见,开始慢慢收敛自己的放纵无度,就连自己名字也从丁三,改成了丁山,虽还是一个音儿,却是取了那大山一样雄伟高壮的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柯灵儿也没有听见关于这人的半点不好,相反,因为以前经历的关系,丁山对人际的处理那是相当的拿手,经过几年的可以经营竟是有些好评。
柯灵儿甚至因为这人的好评被人在私下议论,说是自己小气,因为这人知道自己出身青楼那种不光彩的底细便被自己冷落至今。
而最近,柯灵儿急于在谢南远面前表现自己,不在早慕的威胁面前落了下层,才将这件事强抢了过来。本来自己因为情报这方面的事情最近颇为忙不开,所以就只好请人代为照看,而这人一定不能是名义上的下属早慕,也不能是早慕的亲信,偏偏自己的亲信早被自己安排做了其他的事情了,就只有将主意打到这人身上。
他并没有让柯灵儿失望,反而显出过硬的手段,很快的就将这件事弄了下来。柯灵儿欣喜之余竟也忘记了仔细盘查其中的来龙去脉……如今看来,麻烦是不可避免的来了。
柯灵儿久居商场,事情已经发生到了这一幕,再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也算是白白干了这许多年,不过是因为之前要地时要得急了些,弄出了些反效果……听那老汉的口气甚至还要了人命,以前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心里到是冷静下来,开始盘算要如何将这闹剧收场。
而那老汉的叫喊声也越来越高涨,而几位年轻力壮的劳力互相推撞着,一时半会却没有将他弄出去,整个大厅都听得见那老汉穿破耳膜的声音喊道:“还我儿的命来,还我地来!”
那婴儿到也应景似的哭得越发大声了,引得周围的顾客开始破口大骂。丁山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又是刚才从床上爬出来,心情也不好,将自己的裤腰带勒紧了,差点就开始做回只记的****本色,破口大骂。
不过这丁山向来机警,好好的忽然的打了个寒颤,四处望去,却是看见了一双美妙无比的眼睛——这是柯灵儿那双美丽的眼睛,此刻却闪着寒光,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丁山是不认得什么谢公子的,只模糊的知道这位有着惊人手段的女子身后有这么一个影子,而柯灵儿也长时间的在为他做事,此刻虽是看见了柯灵儿身边站着的公子,却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柯灵儿的姘头。
丁山急忙穿过人流,大声叫着,“住手!住手!”那小二一看主心骨来了,也松了口气,招呼着众人停下,衣衫不整的上来将事情的原委简要的说了一遍。
丁山一面听着,面上到是显出平静之色,心里却是连连开始打鼓。他看了那位老者一眼,虽然没有什么印象也没有丝毫怀疑这人的真伪,毕竟这种事情有谁愿意非亲非故的来做呢?丁山先前为了再柯灵儿面前求得这么一个机会,甚至连女人也碰的少了,好不容易有果子落在自己身上,当然是尽心尽力。
不过是自己的手段粗鲁了些,想来以前柯灵儿也遇见过不少,知道自己身后有一个还算稳健的靠山,丁山也没有想拿许多,大刀阔斧的就是一阵征地。他记得这块原本住着一户小户人家,有儿有孙十分美满,自己拿了钱要请这户人家搬走,这老护住却是不愿意走。说是自己祖上留下来的产业,自己一家人要守着一辈子,那是不能走的。
这种人丁山可是见得多了,以为又碰见了一个坐地要价的主儿,还是颇为客气的提了点价。毕竟柯灵儿给的钱自己也是要留点的,这是老规矩了暂且不说。
可这老户主却叫自己的儿子将这钱退了回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搬出去的。丁山就怒了,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好一个机会溜走,要知道这件事情也许是自己最后的出头之日了,哪里还能管上那许多,当即雇来了几位打手强制将这一家老小搬出去,又叫人强制按了手印,自己舒舒服服的住进来,然后一切顺理成章的办下来,因为以前自己在江南有名的红楼带过,将这里装修得是得意非常,好生惹了柯灵儿的一顿赞扬。
丁山看了眼前的老头一眼,精明的三角眼微微眯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笑“老人家,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您看我这边正开张呢,您这一闹我还怎么做下去?”面上又堆出一个为难的脸色来“您看,先到后院,我亲自和您聊聊,将这误会解开如何?”
那老头闻言,却是冷冷的笑了,一脸的皱褶屯起来,显得有些狰狞,“丁掌柜,就是你将我家五口人强制从祖业里搬了出来,我儿就是因为这样,在大冷的天儿里惹了旧疾,没过几天就一命呜呼,我那儿媳看见家里败了,竟是留下刚出生不久的幼儿就走了,你叫我一个遭老头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说到这里老人悲从中来,竟是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呐,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留下我们祖孙二人,今后可要怎么活?”
丁山被这人哭得头疼,差点装不下那副伪善的面孔,又看见周围人怪异的神色,纷纷的议论,还有自己身后,那道美丽眼睛的注视,一咬牙:“老人家,我们到后院说去。”说完就要强行去扶他。
那老人却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主子,急忙后退了一步,大声叫着“你要干什么?竟是要来暗算于我?”声音之大,震得周围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丁山觉得自己肯定倒了八辈子的霉运,碰上了一个硬骨头,微微向后看了一眼,见柯灵儿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又急又怒“你这人怎么这么乱说?谁暗算你了?小心你那张嘴!”
柯灵儿一听几乎要跳脚,这丁山怎么还不明白,遇见这种人,你跟他讲理是没用的,只有用拳头才是硬道理,这样下去有什么办法?却看见那老头自始至终都紧紧抱着那个婴儿,心里越发古怪起来。眼见这阵势越来越不可控制,刚要自己出面解决,身子才往前走了一步,手臂一紧,却是谢南远在自己身边抓住自己。
谢南远将柯灵儿拉到自己身边,又将自己的唇贴近佳人的耳边,别人看上去你情我浓的角度,却是说着大煞风景的话“别去。陷阱。”
柯灵儿一惊,顾不上羞涩,反问道“何以见得?”
谢南远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嘴唇微动“那老汉有武功,不是常人。”又深深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婴儿“那孩子被他制住了。”
柯灵儿豁然看去,见那老汉看似紧紧的护住婴儿的举动却是困住了婴儿的呼吸,手臂收缩间将更是将那婴儿的控制得死死的,怪不得每次那孩子哭得都那么凑巧。
“怎么办?”柯灵儿并不想伤害这孩子,更不想这孩子惨死在这酒楼面前,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
谢南远的声音变冷,侧耳,听见了一阵鸣锣的声音,偏偏脸上还是笑着“我们撤。”
“不行。”柯灵儿却不愿意放弃,“我下去试试。”
“除非你想进监狱。”谢南远不喜欢她此刻的固执“那老头赢了,金吾卫的人来了。”
柯灵儿想到什么,眉头微微蹙起“你是说他要等到金吾卫的人来……干什么?”
谢南远负手,有一种漫不经心却又清晰的声音说“有人想要这里,或许还有其他的目的。”
柯灵儿与谢南远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里看见了什么,都沉默了下来。柯灵儿看着丁山的背影,眼中闪过狠厉与厌恶“那他如果被抓了,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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