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泽到家的时候尼克医师刚刚为清毓诊治完,说是并无大碍,只用中医驱风散寒的药吃下就好,倒不用西式的针药,只叮嘱让她好好休息,敬柔正坐在床边上削着小香梨陪着她说话,估摸着是那绢子的凉意起了作用,这一番光景她清醒了许多,也就撑起来拿了大软圆枕靠在床壁上听着敬柔的话,心中却是在思量尼克医师说自己的心内忧思惊惧过多,难道真是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而自己年纪轻轻却如此多的挂碍吗?不由得一阵苦笑。她在那心思百转千回,敬柔单纯天然只觉得她神色恍惚全由病致,还一意地劝慰道:“吃点梨,去内火的!二哥也真是的,昨夜睡你旁边上都没发现!”
“敬柔你说得真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庄泽含笑倚在房前,清毓转脸看向他心中却有一丝慌张,他倒是走了过来,脸上的关切,眼中的神情大异于昨日,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一时间清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声道:“没多大的事儿,你不用回来的!”
因为昨夜的事儿,庄泽心中其实对清毓有着十万分的内疚,两人之间多少有些微妙,敬柔不知道个中原由,也就顺手把削了一半的梨子放进他手中:“你来了,我这个看护也就可以休息了,嫂子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大姐夫那边的药要好了没?”
庄泽手中的刀子顿了一下,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大姐夫在替你煎药?”清毓突然觉得那一下子看住自己的眼睛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怒意,可他的脸上明明还有笑容,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刚要作答,敬柔倒抢着说了:“大姐夫哪儿会煎药啊,他是盯着王妈,怕份量用错了!”
他哦了一下便低头削着梨,敬柔出去后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水果刀划过果体的滋滋声,那一圈儿的皮掉了下来,看上去他削的那一段儿竟比敬柔削得要光滑平整得多,他仿若知道她在想什么:“母亲病重的时候我常削水果喂她!”说着,指间力气一重,小刀一旋,挖出一小块用小签插好送了过来。
香梨果肉晶莹细白,水水润润的在签头颤着,她接了过来说道:“你回来了军部那边有事儿怎么办?”
“我安排好了,难道你不想我回来?”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发硬,清毓还没来得及反应,敬柔便端了药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往敬柔身后一探,便说道:“大姐夫呢,还在煎药?”
敬柔把药碗放了下来:“没有,说是有公务得先走了,让我把药端过来!”
清毓一看那药汁儿乌沉沉的,嘴里便一阵儿发苦,还是笑道:“你端来作什么,不是有王妈他们在吗?”
敬柔一听这话小嘴一扁:“看吧,二哥回来你就要撵人了,我也是想为好嫂子你敬份心,这下倒还讨人嫌了,我走便是了。”说着倒还真转身出去了!
这一下屋子里又只是他们两个了,清毓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刚才的问话,便将那梨肉放回小碟中,他挑起了眉:“没有胃口!”
“不是,看这药也苦,索性喝了药再吃,好解一下苦味儿!”边说边挣扎要去拿那碗药,庄泽一下子拦住了她:“好好躺着吧,我来喂你!”
他的手冰冰凉凉地,她问:“怎么那么凉,莫不是昨夜书房的窗户没关上,小心你也病起来!”
他端了药,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气,嘴里含糊道:“这药闻起来也真是苦,要不叫王妈放点糖?”
“不用了,放了糖,甜不甜苦不苦的,愈发的难吃了!”说着话,那药喝进了嘴倒还苦得她皱起了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庄泽连忙拢起了被子往她肩上拉了几下,手触到她肩,那肩骨好似更明显了,细看她的脸那一阵发热的红褪了下去,益发显得脸青白不定地,一双眼下乌黑的印子,这些日子也没好好看她,好像更瘦了一些。只觉得心中泛酸,这一段他对她始终是差了些。
她喝完了药,只抬起看着他,眼光楚楚,他心中一软,低声说道:“昨儿个是我不对!”听得他的话,她反而是僵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心中有万语千言却又无从问起,是问他近来怎么会如此冷淡,还是问他是不是另结新欢。话未出口,一滴眼泪却是落了下来,他慌忙用手去拭。
嘴里解释道:“近日里军部烦心事儿比较多,秋日里火气也大了些,你别介意,以后总不会了!”说着伸出了手一下子牢牢地将她锁进怀里,他的头隐在她的发丝间,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一股子热气直冲颈窝,却是如此的让人难过。
她只把眼望向窗外,那颗高大的银杏己渐渐泛起了黄意,心中默默念道:“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这一病虽不算重,却拖了颇多时日,有小半月的时间才算好了起来,她知道并不是病的原因,而是心的原因。庄泽这半月以来倒是大改前一阵儿的作法,对她比以前更加小心起来,但两人之间始终有些怪怪地,文禾每次都是陪着方仪华时候才会过来,坐下也就只顺着方仪华说话。
只有敬柔,只要庄泽不在,都在屋子里伴着她。有时候兴致来了,还在床前演着新演戏剧的台词,着实打消了她卧病在床的烦闷。
这一日便让王妈在小院里摆了躺椅,说是渐近冬日了都晒晒太阳才好,清毓本是不想出去的,到底拗不过她,便也只得去院子。
连着阴沉了好多天,这一天的气候倒是极好,晴丽丽的阳光晒得人很是舒服,清毓心中抑郁也仿佛消了不少,虽是渐冬的节气,这小院子里种的都是常青的植物倒也不觉秋败草枯,加上阳光的照耀倒显出一番生气来。
“嫂子我说得没错吧!比在家躺着好多了吧!”
清毓含笑嗯了一下:“是挺不错的,过两日等我大好了,我们去丰山上面玩儿吧,那边冬日里也是绿盈天地,气候反倒没有这下面阴冷,遇上天气好,活像春天似地,记得我在女校那会儿,冬假的时候常和,,,,”
话还未完就看见成洲从侧前的假山后面绕了过来。清毓一下子停在那儿,冬假的时候第一次去那边就是和眼前这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