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彩衣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只能答应下来。
“几天后的狩猎,大将军……也会去吧?”她不经意地问。
“是,不过今年去的大多是一些新晋臣子;包括……大将军之子。”彩衣小心翼翼的说,她总觉得今天下午叶婉竹有些不对劲。
“明白了,去吧。”叶婉竹淡淡笑着,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是。”
晴空万里,天空被染得碧蓝;一尘不染。
她端坐于颠簸的轿子内,闭目养神。
“皇上怎能不与娘娘同轿?”彩衣有些愤愤不平“娘娘乃一国之母……”
“春秋时期,卫灵公与其妃南子同坐一辆车子,宦官雍渠陪侍左右,出了宫门,要孔子坐在第二辆车上跟在后面,招摇经过街市。孔子说:“我没有见过爱好德行如爱好美色一样的人。“于是厌恶,于是离开卫国。”她开口解释,平静的嗓音里没有一丝波澜。“皇上这么做是明君之举,以后注意自身言谈行为;切莫让旁人抓了把柄。”
“奴婢明白了。”彩衣低了低头。以往在府中她是最骄傲的,伶俐且有几分姿色。不过……这叶府的凶险又能及皇宫几分?
她睁眸轻声道:“只是叫你小心些,也别拘束了性子;注意些分寸就是了。”
在这凶险的后宫,位高则危,是要有几个心腹了。
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颠簸,轿子却已慢慢的听了下来。只听一位太监用着低哑的声音道:“娘娘,到了。”
这倒听着舒服多了,她被扶出轿子,望着这辽阔无垠的草原,心下也舒畅了许多。
“蛮妃呢?”
“哼,说是肚胀不适,打着皇嗣的名号将皇上请了去。谁不知道她动的什么歪心思……”彩衣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婉竹的脸色,没有说下去。
叶婉竹对她安慰一笑,“刚刚那个太监瞧着眼生,是哪宫的?”
彩衣亦有些疑惑:“奴婢也不清楚,不是娘娘指派来的?”
她轻笑摇头:“你去差人把事问清楚了,我先带着彩玥走一趟。”
彩衣应了声是,叶婉竹笑意盈盈的走向蛮妃的软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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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环境,辽阔清新。足以让人心旷神怡,况且来的又是久居宫禁之人;更是多了几分新鲜。也多了几分热闹,死气沉沉的气氛终是被压下去了一时。
反观蛮妃倒是脸色不好,如芍药般艳压群芳的颜容下掩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看来不舒服还真不是幌子。
叶婉竹抬手示意,让彩衣扶着去了临时搭建的茅厕。
“那您先出恭,奴婢在外头候着。”彩衣对她说。
叶婉竹笑了笑,关上了那扇简陋的门。她现在只要等待。不过,场面太过血腥,还是不看为好。
“啊——”半晌,一声突破苍穹的嘶吼传来,吼到一半就忽然没了音。但叫时的恐惧慌张,那一声足够慎人。
叶婉竹不看也知道,外头是如何的兵荒马乱。宫中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皇上不逢场做戏一下又怎么会对的起他这么长时间的耐心等待?她的唇无声的在黑暗中勾起。适时的推开了门。
她故作疑惑的蹙了蹙眉,问彩衣道:“刚刚是怎的?”
彩衣一时间也被吓得慌了神,神色有些慌乱,语无伦次道:“娘娘,那边……蛮妃……”
叶婉竹点了点头,示意道:“等会皇上必会大发雷霆,与你我无干。切莫先自乱了阵脚,让凶手得了把柄。”
彩衣见她如此镇定,心下也有了几分底,“奴婢明白。”
“走吧。”叶婉竹道。
“宣太医!”往日慕北晗漆黑的眸中因情绪激动而被猩红色大片侵占,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微不可闻的颤动。转身抱着已昏厥的蛮妃进帐,今天蛮妃身穿一袭桃色如意云烟裙,血腥的暗红色一路侵袭,几乎要喧宾夺主。一席女眷亦乱成一锅粥。都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唯有良嫔还淡定从容些,适时地拿出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将蛮妃脆弱的身躯盖住。
她与皇上对视一眼,迅速垂下头,微曲着身子,向后退去。
太淡定了,淡定的诡异,倒像是提前预知了此事。
叶婉竹也低了低头,在这个没人注意到的间隙,她微不可闻的轻蹙起眉。边想边走进大帐。
上一世,是关美人联合良嫔使马受惊,导致蛮妃流产。她也因连带性的责任被禁足。当时看来,只有蛮妃一党因祸得福,盛宠数月。风华更甚。
但这都不是关键,比起有着蛮夷血统的皇长子来说,这种恩宠太小了。她也一直觉得奇怪,难道,他不是袖手旁观?关美人于冷宫中服毒自尽,良嫔后来却安然无事。想到这,她忽然感到心一空,不由得看了一眼身穿常服的挺拔身影。
虽是常服,却一点也不影响他那冷峻清寒的气质,此时,他周身那种压迫人心的低气压又出现了,面如寒冰;拒人千里之外。就连胆大的侍从也不敢轻易靠近一步。
“禀皇上,近日来娘娘情绪激动,这胎本就不稳,但有医药调着尚且无事,如今这马一撞……”那医者顿了顿“臣尽力保住娘娘性命。”
他眉宇间与蛮妃有着三分相似,与皇上差不多大的年纪。叶婉竹心下有数,眸光深沉:“有劳姜太医。”
姜恒原名淖严,是蛮妃的异母哥哥,与其亲情却格外深厚,听闻蛮妃怀孕,亲自来为蛮妃守胎。
“皇上。”刚刚出了内室,她就开口道“这些良马都是由专人训练成的,性子温顺,今天的事实在是可疑。且就算是扑,也应是离它最近的良嫔,为什么他会舍近求远找到有身孕的蛮妃?”
“查!”他沉声道,短小的一个字,却掷地有声。蕴含着某种快要爆发的力量。话音落后又再无言语,能看得出来,他在隐忍,很痛苦的忍。
这一刻,饶是她也感受到了慕北晗的内心有多苍白无助。
或许,他也是有苦衷的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呵……可是,慕北晗现在的举动,竟然让她心中多了一层稀薄的温暖。
她此刻竟宁愿相信他是真的难受,这种痛苦,不像是假的。
她默默地牵上他那骨骼分明的手,低低安慰:“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