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片片枫叶随风飘落,朵朵红痕,缓缓伫立在冰凉冷硬的地面上。从远处看,如同一条血路,狰狞而又妖艳的停留在此。临安城中,早无半点人烟,昔日的繁华早已被凄凉落魄代替。这里,只余废墟与铁骑。一路人马在城门前停下,少说也是百万大军。一个个面色激昂,好似受了什么刺激。
“杀呀!只要攻破了这道门,中原王之位就唾手可得了!”一位身穿白色盔甲的男子应声喊道,他骑马站在最前面,俊脸上还有些孩子的棱角尚未消去,一脸正色。
“杀呀!”“杀呀!”手下的猛将随之呼应,一瞬间,这队人马破开城门,向内冲进。一阵沙尘席卷临安城,颗粒飞扬,慢慢消散,只余寂静。马的速度很快,一会,就到了皇宫门下。
一位绝色女子站在上面,她一身红衣,好似嫁衣般,红的扎眼。他们四目相对,仅仅几秒,却都相视而笑。但笑与笑亦是不同的。那名男子的笑纯洁而又干净,发自内心。一眼便能看透。但她不然,那笑中隐含了太多情绪,自嘲、讽刺、喜悦、苦涩……但更多的,是决绝。是了,决绝!他心头猛地一震,抬起眼帘,却发现她又冲他苍白的笑了笑,很无力,也很让人心疼。
忽然,她纵身一跃,看到这一幕,他来不及多想,快马加鞭,只为能接住她!但是,他却先她一步,缓缓落下。犹如秋天最美的落叶,落在了他的马蹄下。他双脚齐翻,快速下马,由于慌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看到她的模样,缓缓笑了。但因太虚弱,他只看到她卖力的扯了扯嘴角。只让他更心痛。
而她,身上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撕裂了一般,一种钻心的痛使她蹙眉。大脑昏昏沉沉,眼睛就像粘了东西般,想要闭上。但她却使出自己最后所有的力气,朱唇微抿,想对他说些什么。那男子见状,忙低下头,含泪倾听。
“谢谢.”她微不可闻的声音传来,由于挨得近,他可以感受到,她已气若游丝。但却因为这一句话,他几乎泪崩。“别哭!”她轻声说道,却已耗尽了最后的一点能量。却缓缓闭上双眼。“不要!”他双手抱住她的玉肩,将颤抖的手放在她鼻子下方,也缓缓闭眼;仿佛已经知晓了答案,却不愿正视。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令人眷恋。还有余温,仿佛她还在他身畔;他轻阖双眼,你也累了,我陪你歇歇吧,他想。却不知,一颗晶莹剔透的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一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人们都为眼前变故震惊,没有一个人说些什么。只见过了一会,那男子缓缓将她抱起,面向众人。谁都看到,他眼中的冷峻与寒意。
“进宫!”
再入皇宫,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已物是人非。看着怀中之人,心中钝痛。三步两步,轻车熟路,来到御书房。
“可……皇上,车马劳顿,您…是不是该歇息了?”太监怯生生的问
“拿卷轴来,朕…要写圣旨!”他脸色苍白的说的,唯有怀里,还抱着那个女人。
“那奴才把起注官叫来,您脸色很差,不如让翰林院代笔吧!奴才给您叫太医…”太监转身欲走。
“放肆!狗奴才!到底谁是你主子!想死吗?”他咬牙切齿地白着脸说,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皇上!”一声严厉而又略带责备的声音传来,闻声望去,是一名英俊的男子,与他的相貌略有相同,但他脸上却有他所没有的岁月带给他的痕迹。多了一份稳重,少了一份稚气。
“主子的话自是要听,快去依皇上的话办!当然,皇上与众将士不远千里,来到皇城,气色不佳,自当休息!不过,你的身份,要心里清楚!”前半句,是说给奴才听得,而这后半句,就意有所指了。
太监听到前半句就慌忙跑出去,像是一秒也不想多待在这。
“大哥!”等屋子里只剩三人时,他轻声开口【还有一个死人】。眼神茫然而无助。“她说,她会在我攻入宫门的那一刻穿着嫁衣迎接我,她说,她会成为我的皇后···”还没说完,他已泣不成声。仿佛刚才的那个人并不是他,神色大变,如孩子般呜咽。
那个大哥不着痕迹的瞟她一眼,却怔住了,小弟在痛哭,并未发现他的不妥。
“或许,她跟本不想嫁给你。”大哥开口,神色已恢复如常。
新皇帝猛地抬头,与他对视。
“你知道,只是,不愿去正视,对不对?”大哥直视他的双眼,逼问到。
他动了动干涸的嘴唇,欲言又止,不愿直视他的双眼。
“皇上,您要的东西拿来了,奴才,就搁这了!”太监怯生生的在门外说。
“拿进来!”他立即喊道,借机结束掉这次短暂的谈话。如果刚才有多厌烦那个太监,现在就有多感激他。
大哥见他这样,索性不再去问,接过太监手中的东西,屏退所有人,公然看了他怀中的人一眼,对他说:“你不方便,我代你书写!”他也不再争论,眸色温柔的看了怀中一眼,慢慢开口。只见苍劲有力的字体如游蛇般在卷轴上缓缓移动,一卷诏书昭告天下,从皇宫发出。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大梁后主荒淫无道,赋役沉重,民不聊生,使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朕于心不忍,替天行道,逐已斩杀之;大梁之皇后,得此讯息,怅然自尽,然其贵为国母,正位中宫,三年有载,性好节俭,蔬食故衣,珠玉罗绮绝于服玩。又仁恕不为嫉妒之心。朕不忍,故仍以皇后之礼下葬。其余妃子,一律移至宫城之外围,不予牵连。钦此。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就是最爱的女人活着不是自己的人,死后也只能冠以其他男人的名义。让你永生永世,不能和她比肩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