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骨和肥婶不是普通人,原来奥卓家的核心人物早就看出来了?
奥卓伦、桑琨两兄弟分析了半天,认为武毅受难不可能是他们下的手,又转过头来怀疑上了西蛮人。
而“暗云”作为牛震手底的隐秘底牌,原来这奥卓家也是知道的?
这河西曾经的第一世家,果然不简单!
当曾经并肩征战多年心有灵犀的两兄弟齐声低呼出“暗云!”后,奥卓伦点了点头,紧接着握紧拳头砸于案几上,沉声道:
“蛮夷贪恋我中州大好河山、痛恨我等这些昔日之主已不是一天两天,攻下我河西后,刺鲁风那些西蛮贼子没有一天不想置我等中州猛将良臣、所有河西世家于死地,只不过奈何有蛮皇横锤的‘柔心同荣策’牵制罢了!
可叹那蛮皇虽身处西蛮远京,千里之外却目如神炬,对我中州、河西了然于胸!
这蛮皇横锤,深知中州人平时好窝里死斗恍若一盘散沙,可一旦遇有强力外辱,却又能迅速凝结、抱作一团拼死同抗外敌,那同仇敌忾之心足以令任何强悍对手胆寒;同时他又深知中州世家根基牢固、盘根错节、遁世蛰伏之途千条万道,用强根本就一时难以根除,但是如果反过来不根除而是善加利用,一旦被西蛮同化融合却有大势可借,因此他深明如果西蛮还是像过去那样,一味只知用强、屠城戮民、对世家赶尽杀绝,反倒只会激起整个中州的抱团拼死抗争之心,为他图谋整个中州的长远谋略设置无比巨大的障碍。
因此蛮皇不惜以违抗即枭首的死命,强迫手下将领对占领地实施‘柔心同荣策’,以期逐渐同化融合我等河西中州人,又以善待我等中州叛将的虚假面目迷惑河东,势必也会令河东守备警戒的坚墙厚壁缝隙渐生、日益松动,甚至从内部不攻自破!即使河东没有不攻自破,将来蛮皇挥师河东,所遇到的拼死抵抗、同仇敌忾之心也一定会被这‘柔心同荣’和‘利益均沾’而轻易瓦解,琨弟,想起这些来,你不觉得可怕麽?”
桑琨听了奥卓伦的话,也阵阵心惊变了脸色,不过却不知道本来在议“暗云”,家兄你却扯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蛮皇,你还不困麽?你不想睡觉麽?又用不解的眼神盯着奥卓伦。
奥卓伦回了一个“琨弟你比我还是差了些,什么叫鞭辟入里?什么叫由远及近?”的眼神,这才继续:
“这胸怀高远的蛮皇横锤,心机谋略是何其的远超过去所有的西蛮首领?甚至我敢说在当下整个中州也无一名能与其匹敌之人,实在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唉,西蛮有他这样的皇者,中州岌岌可危矣!
话又转回来说……”
啊!家兄你可终于转回来了,不容易啊。
“话转回来,有蛮皇的‘柔心同荣策’,当下牛震一定不会置我等河西世家于死地,但一直以来由于我桑家面顺内逆,便不断由着其他西蛮家族削我弱我,他自己也绝不会坐视我桑家真正崛起重新具备翻起风浪的能力!因此当探知武毅这大酿酒师将会对振兴桑家发挥大用,暗中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奥卓伦说完这一番分析,脸色凝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对啊,这么一说,牛震想杀武毅算是有正常动机啊。
听了奥卓伦的上述分析,桑琨点头的同时,心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又露出了一分不解之意,反问道:
“如果可能是牛震指使暗云所为,那家兄又如何看待武毅受伤之前陈八暴亡一事?”
他的意思是难道是我桑家杀个暗云的隐刺,暗云就杀个我桑家的酿酒师来报复?牛震作为河西当下的执政者,就这点小肚量、小心胸、小器具?
奥卓伦又抬起了头来,正色道:
“正是因为有陈八暴亡一事,我才说武毅重伤‘可能’是暗云出的手,而不是‘肯定’!
为什么这么说?
你我暗中早就知道陈八是‘暗云’中的一名低级‘隐刺’,为避免牛震生疑、引发他对桑家的高度关注,你我是绝对不会在现在出手击杀陈八的。我们这么想,牛震也一定会认为我们应该这么想。可偏偏现在陈八莫名暴亡!
陈八暴亡,牛震当下心里也一定十分混乱!因为此时无论他怎么看,也会觉得当下并不是我桑家有所谋动的好时机,他一定也对我们为什么现在要击杀陈八而感到非常费解!
如果陈八不亡,牛震为了弱我桑家,指使暗云刺杀武毅还说得过去。
可陈八一亡,牛震会误以为我们已有什么重大的谋划要开始启动,所以才会开始清理身边的隐刺……
照我看来以牛震的深沉心机和沉稳秉性,在我们开始清理身边隐刺的情况下,牛震就更不可能再主动动用‘暗云’这样的关键隐秘力量,对我桑家区区一名只会影响到家族经济的酿酒师出手,而是会继续耐心等待我桑家自己露出马脚,以窥我桑家私下里到底有什么图谋!
在牛震看来,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酿酒师,桑家有他当然更好,无他也根本不足以让我桑家根底腐坏,所以说杀掉武毅,牛震几乎不可能会在陈八暴亡后动这样的心思!牛震可不像他的西蛮同僚们,会鲁莽地去犯这样因小失大、打草惊蛇的大错误……
所以我说有‘可能’是暗云出手,而不是‘肯定’!
而且这个可能性,都还几乎为零……”
奥卓伦非常肯定地道出了自己上述的判断,饮了一口已淡得像水一样的茶,续道:
“至于到底是谁暗中出手击杀了暗云的隐刺陈八,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又一道复杂谜题……我们只能期盼这名出手之人是暗中助我桑家的强大隐秘势力,可即使是这样,我也只能说这名高人是好心办了坏事……呵呵……”又摇头苦笑起来。
其实得出上述的判断,奥卓伦还凭借了很多隐秘的信息,但他也不敢向桑琨完全透底,毕竟有些事一旦泄露,桑家立即便会招致西蛮当权者彻底抛开“柔心同荣策”而毫不犹豫地全力截杀,他也只能把一些自己才知道的秘密深埋心底,而不敢向自己的兄弟合盘托出。
唉,分析了半天,还是没整出到底是谁伤了武毅。
两个人又开始你瞪着我,我盯着你,比着脸上谁的皱纹更多,谁更憔悴。
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别在这里瞎折腾,瞎折磨自己了啊?
这样的一番分析来分析去,如此云波诡秘、错综复杂,搅得你们自己的脑袋都成了一团浆糊,你们二人怎能不憔悴?
如果武毅听到了两人今晚的这一番密议,不知道会不会笑得再次晕死过去?
终于,桑琨突然又冒出一个新的大胆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显然他自己都不相信,说起来也是笑嘻嘻的:“照大哥你这么分析起来,瘦骨没可能,暗云出手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又不是你和我,再说你我即使是外罡境巅峰,也没那毁人经脉的实力呀……那你说这次武毅的重伤,会不会是因为他自己呢?”
奥卓伦一听这想法,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琨弟,你这想法就太无稽了!你可别拿无知当大胆!就武毅那小豆苗一样的身子,像是一个能自毁经脉之人麽?哇哈哈!”
连桑琨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抠起了头来:“嘿嘿,确实是什么都可能,就是这个不可能……”
议了这半天,最终还是白费蜡。
奥卓伦终于揉了揉沉重的眼皮,疲惫地说:
“好啦,总之当下颇多蹊跷诡异之时,我桑家上下都需高度戒备、万分小心……当下的关键,还是盼着武毅快快地康复,能尽快地启动二酿以解城中松弟之危……这三百五十金,留五十金先启动训练场的住宿和生活设施的改善,这是我对武毅的承诺!我希望在他能站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看见一个全新的宿舍区,以证明他的家主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剩下的,我明日便送去药房拜托瘦骨大师全力买药施治武毅……至于城里松弟那里,就让杜腩回复说当下桑家需韬光养晦、低调为好,五谷神酿太火爆也只会勾起西蛮诸家谋夺之心,对桑家有害而无利,停售一段也未尝不是好事,让他先回家来……”
“唉,夜已很深了,我们都歇了吧,明天一早还要去看武毅……”
两人终于施施然起身说是去睡了睡了,可桑家或者说奥卓家,在这万籁俱寂却又暗流涌动的一夜里,又有几人无法安睡?又有几颗揪紧的心?
在当下整个河西,无论是西蛮人还是中州人,又有多少个无法安睡的灵魂?
可叹牛震,这河西新的执政者,西蛮牛夯族的新牛首,轰牛城的执宰大人,自认为把中州人擅长的那一套“无间道”、“牵制之道”已从蛮皇那里学得了精髓,并且运用得算是非常不错,对自己亲手组建的秘密间谍情报杀人组织“暗云”暗中也得意非常,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均在自己掌握,那知道竟然逃不过一个中州破败世家里,区区一个落魄中州贵族的火眼金睛?甚至没逃过一个家族里小小督傅的眼睛!如果他知道了今天这两兄弟的密议内容,又有多少个夜晚难以安睡?
可叹桑家,不愧为曾经河西的第一世家,现在表面上看来衰败不堪,实际上暗地里在河西仍是老树盘根。即使露出地面的部分不再枝繁叶茂,地下却仍是千年老树般的盘根错节,看来任谁都难以轻易的连根拔起。否则也不会令牛震到了河西后,就更深刻的认同蛮皇“对待中州世家,只能同化,不要妄想彻底铲除”的“柔心同荣策”了。
同时桑家家族里的核心人物,表面上看着都是大大咧咧甚至是呆如木鸡的德行,实际上呢?暗地里事无巨细、再隐再秘,也无不尽收眼底、了然于胸。比如瘦骨,比如肥婶,比如他俩的“奸情”。比如陈八,银盾当日向奥卓伦禀报时他问都没多问一句,因为根本没必要问。
不过就算奥卓伦和桑琨练就了火眼金睛,有些人和事,也还是他们始终瞧不穿、看不透的……
幸好他们瞧不穿、看不透的这个人,现在对桑家的好感正在一点一点的建立。
否则西蛮人无法做到的事,未来这个人却能轻易做到。
虽然这个人,现在只是一具“活躺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