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毅受重伤之前,和桑文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桑文馨始终不愿用正脸看奥卓伦一眼,可也早已哭得稀里哗啦把事发当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自己的母亲描绘得清清楚楚。
而梁倩舒,之前也早已把情况转述给奥卓伦和桑琨不下十遍。
偏偏奥卓伦还不知好歹,还一次又一次像个唠叨的农妇般反复地询问细节,最终问得梁倩舒拍案怒吼:“自己问你的宝贝女儿去!”
于是在良久的沉默后,奥卓伦才停下了转动茶盏,疲惫地对着梁倩舒道:“阿舒,情况我都清楚了,夜已深,你先回去歇着罢,我和琨弟再议一些其它的事……”
梁倩舒看着愁肠百结的夫君,登时也对自己先前的发怒心生愧疚,起身欲走之时,俏眉微蹙,盯向奥卓伦的眼神里有了几分歉意。而奥卓伦即使再疲惫惆怅,也立即回以温柔抱歉的苦笑。
两人对视这一眼,虽无更多的话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那对望之中梁倩舒眼神的意味正是:君之心中愁,攀上我眉头。若能解君忧,何妨妾白首……可是亲爱的夫君,即使妾身再有见识,对于这一次武毅大师遭受的大劫,除了替宝贝女儿空怀满腔歉意之外,却是使不上一星半点的力气。现在看来一切还得听凭天意,尚望夫君多多珍重。
而奥卓伦则回以:尔之情意笃,我视若明珠。有妻如倩舒,何妨君槁枯……这桑家的事,本来就该靠桑家的男人来解决,倩舒,你跟着我吃苦我本已愧疚,现在却还要因为这棘手的事让你烦心,真是对不起。
这夫妻二人眼中的千忧万愁,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仅仅是因为自家的一名小奴隶!
而这份忧愁,现在不光是攀上了梁倩舒这大美女的眉头,同样还攀上另外一名桑家小美女的柳叶眉梢。
那当然就是,桑文馨。
……
同一轮西厢月,还把如水的月光洒向了奥卓庄园内院的西厢别院。
今夜的月光,特别惨淡。
其实连日来,这夜晚的月光就没有不惨淡的时候。照得院中的丽人俏脸,一片煞白;照得满地残花,孤独凄凉。
桑文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自家的一名小奴隶搞得如此的狼狈,如此的大失身份、大丢脸面。
大哥桑烈皓刚刚又来柔声细语好言相劝了好半天,可一点儿也没有让自己的心里痛快一分。
一向注意仪容仪态的桑文馨,此时同前些天明月高悬时一样的心烦意乱,在无人的院中根本顾不得污了白衣,脏了玉手,直接左手抱肩蹲坐在院中石阶之上,柔嫩的下巴磕在自己左臂上,小嘴紧嘟,右手又松松地握着“湛雨”剑,机械地在地上切来画去。
院子里几株本来开得正好的碧水蓝花儿,此时也早已坠为了一地残花。不用想都知道,定是桑文馨每夜一次“雨溅花残”,那区区几株花树,又经得起“湛雨”神剑几次“叮”的?桑文馨现在在地上切来画去,看来是在把一地的残花,进一步加工成花泥。
“这个该死的小奴隶,会泡茶品酒看书写字也就算啦,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这河西唯一的中州酿酒师,真是讨厌……”桑文馨恨恨地把一朵花儿切成了两半。
“全庄园的人都因此而怪我,就连娘亲也怪我,可我连碰都没碰到他一下,谁知道几句话就把他吓成了那样?”又一剑把花儿二分为四。
“自己胆小如鼠,能怪我麽?!”四分为八。
“自己身子骨弱,能怪我麽?!”八变十六。
“真是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不用数了,面前的十几朵残花都已经成了花泥,任谁都数不清了。
唉,可怜的碧水蓝花儿,可怜的武毅。
“唉?我才想唉呢!”
她居然听见了大神的叹息声?诡异啊……
“唉……现在有大把的人可怜他,同情他,天天围着他照看他,可又有谁来可怜冤枉的我、同情委屈的我一下呢……”这样嘟囔着,桑文馨的眼角就又开始湿润,实在万分惹人生怜……
啊,大神错了,馨儿也可怜。
可怜的馨儿越想越是委屈,把头在臂弯里埋得越来越深。
“可是你说他胆小吧,可为什么他就是敢不睁眼看我?”
“敢不理我的问话?”
“敢最后那样的看着我?”
“敢以那样的眼神嫌弃我丑,对着我吐血?”
眼角上两颗晶莹的泪珠儿,终于滴落了下来。
“唉……我不该骂他是‘该死的’……如果他真死了,我恐怕会一辈子的不安心,而这些问题也永远没有了答案,我也会一辈子的不甘心……所以老天……我还是真心的求求你,还是保佑他不要死,这一次一定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否则我也会难受死的……”啊,大神听到馨儿的祈祷了,表示会认真考虑。
少女边胡思乱想、边在地上切着画着。
随着话里“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最后几下快速的刷刷刷,那透着蓝光的“湛雨”剑,也终于叮的一声从它主人的手中掉落在地。
幽幽的蓝光,映照着地上的花泥。
而那滩花泥的形状,正是一颗因纠结而破碎的少女心。
少女,也彻底把头埋进了臂弯,再没了一丝声息,一点动静……
连续几个夜晚,桑文馨都是如此,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就无法释怀。
而越是想,“武毅”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就越是挥之不去。
特别是一想起小奴隶最后那道眼神,与之前见过的任何少年眼神都不一样,就会让她内心塞满了内疚难过的同时,还塞满了好奇和不甘。
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少年,才会射出如此与众不同的眼神?
不甘,是因为我这人人爱慕的美少女,在你眼里真的就如此不堪?
桑文馨就这样埋头蹲坐于地,默默流泪。过了很久,直至夜色深如浓墨,四周虫儿都停止了鸣叫,她才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这该死的小奴隶,明天还是早点过去看看他情况如何了吧……唉……”
少女这才恹恹地踱进了自己的闺房内。
……
全庄园都已陷入沉寂,奥卓伦和桑琨仍在密议。
奥卓伦仍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憔悴样:“武毅此次受伤原因颇为古怪,竟然全身经脉尽毁,到底是谁对他有如此巨大的仇恨和相应的能力?正如按瘦骨大师的说法,根本不可能是外罡境武者所为,那究竟是谁下的手?确实颇费思量……”
桑琨也是一副绞尽脑汁的摸样:“是啊,老祖宗仍在闭关之中……我呸!老祖宗会干这样自毁长城的事儿麽?可目前庄园里明里没有一名真罡境的武者,难道大哥你认为……你认为是瘦骨自话自演?”
奥卓伦眼睛一亮:“看来你我兄弟二人,想到了同一处!”
可旋即他又自顾自摇起了头来:“瘦骨此人虽经咱家多方查探,仍是不知底细、来历不明,不过自他进庄园以来,也一直没有显露过一丝不利于我桑家的意图啊……也根本看不出他和武毅之间进庄以前有任何的瓜葛,何况武毅一个小小的奴隶,又怎会惹到他那样的一个高人?而且瘦骨留在庄园里的原因,似乎也是因为厨娘肥婶……”
桑琨一拍案几:“这正是最令人怀疑之处!那肥婶不也是瘦骨来庄园三天前,才顶替之前的厨娘进来的麽?”
奥卓伦:“瘦骨来前三天……正是我领牛六、雅芯儿、武毅回来的那一天……”
桑琨:“正是如此!”
奥卓伦端着茶盏沉思了片刻,又缓缓摇头道:“还是很难看出有不利于我桑家的迹象和动机……琨弟,你看,如果说是瘦骨早就知道了武毅是莫名进入河西唯一的中州酿酒师,将成为我桑家崛起之支柱,隐秘出手毙之则毙之,何苦自己杀了人又倾尽全力施救?我已仔细地查探过,肥婶说瘦骨为了救武毅用了自己保命用的‘镇魂丹’,此言确实非虚,那‘镇魂丹’为上古神药,于你我而言只是在书中见到过的传奇之物,存世屈指可数,何其的珍贵?同时瘦骨调制的那‘润骨养脉汤’,用药无数,也是货真价实,如果说是瘦骨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武毅或者废掉武毅,伸出他一根指头便已足够,又何必自杀自救,如此大费周章,下了血本演戏给我们看?武毅是我亲自从拉乌那里买回的,如果武毅之前就和他有私人恩怨,瘦骨想对他不利,在我买回之前也有太多的机会……因此我还是认为武毅这样一个小奴隶,不可能惹上瘦骨那样的神秘高人,瘦骨、肥婶、武毅几乎同时进庄,也只能说是一个巧合……”
桑琨一听,确实也是这个道理,顿时也没了言语。
奥卓伦又想了片刻,沉吟道:“瘦骨、肥婶目前看来极有可能是想在这河西偏僻乡下避祸或避世的中州高人,无论他二人所来为何,只要于我桑家无不利,我们自可听之任之而不必惊动老祖宗。何况现在看来,他们还对我桑家甚有好感,所作所为均是有益无害,因此我等就更不能点破二人之蹊跷,避免由友成敌成我桑家大患!当下,也只能由得他们作那外院药师和厨娘,把桑家当作避世之所……”
桑琨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两个高手隐居在桑家,只要对桑家没有恶意,那对桑家来说就绝对是有利无弊。
奥卓伦又续道:“如果重伤武毅不是他们所为,那么还有一个可能……”
刚才认真听着奥卓伦分析的桑琨,心底也早已有了新的想法,此时听奥卓伦如此说,和奥卓伦对视一眼,两兄弟的眼睛又同时一亮,两人同时压低了声音重重地道出了心底的那两个字:
“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