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殇,落花无情人断肠。红尘扰,再起涟漪断惆怅……”子轩口中轻轻念道。
“他不停地在梦里念着这句诗,究竟是什么意思?”赛飞飞向铁柱问道。
铁柱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醒来你问他好了。”
“呃,我这是在哪里?”子轩缓缓睁开了眼,向他们问道。
赛飞飞大喜,跳起来欢呼道:“他醒了耶!”
铁柱就在子轩身旁,握住他的手,答道:“我们还在沙陀堡,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子轩点点头,捂住胸口正要说什么时,竟见一个红发少年向他这边走过来,他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呆在那里。
红发少年走到他的床前,便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李兄弟,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吧,他们担心也是多余的。”
这红发青年正是莫笑,子轩心中一直怀疑是他将自己身份泄露给东明军的,而现在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子轩竟一时不知所措,愕然道:“呃,莫笑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笑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答,却给赛飞飞抢来答道:“莫大哥是我爹爹的上宾,刚才见你被那怪人打晕后便和我们一起把你送回来。嘿嘿,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
铁柱坐在一旁暗自嘀咕道:“这赛鹰犬的宾客也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他看来是当初在朝阳山中伤势太重没有看清莫笑长相吧,不然要是让他知道莫笑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样想呢?
“那怪人现在在哪里?”子轩问道。
莫笑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了鼻尖说道:“李兄弟,我没有见到你说的什么怪人,但是却听飞飞她说那个疯老头把你打成重伤后便消失不见了。”
“对,对!”赛飞飞在一旁抢着道。
莫笑接着说道:“后来我检查过你体内,却并无什么异样。”
子轩点点头,面色冷淡,深邃的目光直视莫笑,莫笑也不回避,直直地与他对视。
过了好久,子轩叹了一口气,说道:“莫大哥,有些话我想单独问你,可以么?”
莫笑没有回答,将手搭在嘴前,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看了看铁柱和赛飞飞一眼,铁柱似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尴尬,赶紧拉着满怀好奇的赛飞飞向屋外走去。
待二人离开了房间之后,子轩冰冷地问道:“莫大哥,你究竟是什么人?”
莫笑道:“我是什么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子轩道:“是的。”
莫笑苦笑一声,道:“我们不是朋友么?”
子轩道:“是。”
莫笑道:“那就是了,既然是朋友你又为何那么在乎我的身份?我有问过你是什么人么?”
子轩道:“没有,但是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莫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子轩道:“我不相信朋友会出卖我。”
莫笑讶道:“我出卖你?”
子轩没好气地道:“你自己知道。”
莫笑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说道:“李子轩,今年十五岁,兴龙军西灵侯府二少爷!”
子轩怔了一下,也冷笑起来。
莫笑继续道:“告诉你,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若要对付你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更没有在背后算计你!”
说完莫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着莫笑的背影子轩怔住了,现在他至少可以肯定这莫笑绝不简单,他们刚进城时曾听路边的老人说东明军里来了上宾,看来多半便是这莫笑无疑了。但如果莫笑真的是东明军的人那现在为何不把他抓起来呢,还省却了不少功夫,可如果不是他,又是谁会将自己的身份泄露给东明军呢?
莫笑刚走不久,赛飞飞便冲了进来,指着子轩骂道:“你怎样惹莫大哥生气了,你这臭小子!”
子轩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铁柱也跟着走进来,一脸茫然地问道:“兄弟,怎么回事?”
子轩忽然像想起什么问题,猛然从床上撑起来,说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赛飞飞嘿嘿笑道:“这当然是在我们沙陀堡的客房里了,不然你以为会是哪里?”
子轩翻身下床,对铁柱说道:“铁大哥,我们快走吧。”
铁柱望着他摇了摇头,子轩正要想问什么的时候,却听赛飞飞在旁边不慌不忙地说道:“放心吧,莫大哥说了,你们是他的朋友,我爹怎样也不敢把你们捉进大牢的。”
子轩愣了下,心里有个冷冷的声音问道:“怎么会?真的是这样吗?那我岂不是……。”
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再想下去。
沙陀堡内部,赛鹰犬召开机密会议的密室,没有点灯,银白色的月光从天窗落下,照在密室里。
密室的一角,一个人斜坐在黑暗里,翘着腿,神情冷漠。在他旁边,一个人很恭敬地伺立着。
“血狼,你觉得他们信得过么?”坐着的人突然冷冷地向站着的人问道。
被叫做血狼的人答道:“他们军力远胜于我们,对他们来说我们只是一把暂时有用的武器,一旦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哪还会管我们的死活。”
“武器,随时都会被抛弃?”
血狼道:“对,所以我们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那你怎么看攻打益昌?”
血狼道:“益昌是兴龙军最重要的粮仓,他们虽说名为声东击西,难道二十万大军里还怕抽不出来兵马去打,反而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去做。”
“你认为他们这样做是在让我们去送死?”
血狼道:“我看来,他们不外乎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考验我们的忠诚,二则是借兴龙军之手消灭我们。”
“哦?”
血狼道:“益昌现在有五万兴龙军把守,我们两万兵马断然不能与之硬碰。如果我们行动失败自然会被守粮的兴龙军疯狂围剿,但我们成功引开守粮军队的话,天石关离益昌不过数里路程,那里的军队自然会被派到益昌支援,那东明军正好趁此机会奇袭天石关,到时候他们只要据关不出,即便李召兴率兵亲临也奈何不了他们。而我们不管怎样,都会遭到兴龙军全力追击,唯一出路就是逃到天石关,那个时候我们两万兵马的生死存亡就全掌握在他们手里了,你放心么?”
“我自然是不放心的,可是已经答应他们又能怎样办?”
血狼道:“既然我们进也不能,退也不得,何不这样……”
天石关。
此时的兴龙军已经乱作了一团,子轩音讯全无,李召兴派飞信部全体出动寻找子轩的下落,只打探到子轩可能还留在古兴县里,而古兴县已经被东明军重兵包围,行军路上还设下许多埋伏,李召兴心念爱子安危,心里烦闷,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帅帐内,李召兴高坐台上,面上依旧锋芒毕露,霸气十足,却隐隐多了一丝憔悴。台下坐着老将车异和几名高级军官,各人看来都心事重重。
车异紧紧握住手中酒樽,翻来覆去地看,像要在从上面的青铜镂纹理找出来点什么东西似地,李召兴却像害怕看到他的表情一样,望着一边不去瞧他。
车异对面的另一位将军,也埋着头把玩着携在腰间露出的一节剑柄,尽量避开李召兴的眼神。
李召兴冷冷哼了一声,两只手捏成拳头搁在案上,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一颤一颤的,乍眼看去就像一头随时都要将人一口吞下的猛虎。
他心里暗自责骂道:怎么当时没想到老二这小子那么麻烦,早知道就不该带他出来了,真的是让人着急!
车异抬头微微看了一眼李召兴略带自责的表情,哼了一声,大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也责怪道:本来就知道这小子愚蠢,还要把他带上战场来,你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但车异跟随李召兴多年,尽管心里这样想着,却依然对他忠心耿耿,只要李召兴下个令随时都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征战沙场。
就在帐内的气氛比较尴尬的时候,一个传令的士兵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恭敬地道:“启禀主公,沙陀堡派来使者,现在已经进入大营,等候主公召见。”
帐内众人同时面面相觑,沙陀堡毕竟才在不久前倒戈东明军,怎么现在又会派来使者呢?李召兴本不欲召见,随便打发着走人,不过心中念道也许沙陀堡会带来子轩的消息也说不定,于是片刻沉吟过后,说道:“传沙陀堡使者。”
沙陀堡的使者甫一进入大帐,众人都暗暗吃了一惊,来人二十少许,身长八尺,皮肤苍白,隐隐泛着幽蓝色,双眼如利剑,与之对视让人不免心中一寒。他的鼻子高大挺直,面目硬朗,一眼望去便知是修为深厚,绝非等闲的人物。
李召兴一惊之下,随即便恢复了镇定,声音浑厚洪亮,充满霸气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速速报上!”
那使者上前向李召兴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小的沙陀堡参谋长血狼,今番求见侯爷实有要事相商。”
说起血狼,李召兴倒有一点映像,这些年也多多少少听到过关于他的事。这血狼本是一位书生之子,二十年前,在兴龙军占领西南地区初始,李召兴本就有一举剿灭沙陀堡的打算,那时沙陀堡虽然也有少许武装兵力,但要跟兴龙军比起来却还是如牛毛一般,不值一提。眼见大难临头,堡主赛鹰犬终日恐慌,难以入眠,就在危急时刻,一名被俘虏的青年书生向赛鹰犬献上一计,使他成功向兴龙军求和,稳住今日的地位。
且说这书生当时提出向兴龙军求和,赛鹰犬却知道兴龙军眼里必容不得自己,可是这书生竟主动请缨前往越地成功挑唆了两大异族叛乱,而沙陀堡据两大异族行军要道,假意向他们军队让道,待他们完全进入兴龙军地境的时候赛鹰犬却封闭了后退的道路,与兴龙军前后夹击,不到两日便平定了叛乱。兴龙军因沙陀堡为自己立下功勋,也没有了征伐的理由,于是接受了沙陀堡的臣服,而沙陀堡臣服以后更每年献上大量供奉,让兴龙军再没有出师的借口。
沙陀堡政权保住以后,书生被封为最高参谋长,权势地位仅在赛鹰犬一人之下。这书生育有一子,早年送入西南地区的邪毒门修行,凭借过人之质修得一身精湛的道行,便是现下这沙陀堡的使者血狼。血狼十五岁便出师,被接回沙陀堡,但他父亲却在他回来后不久便染上了重疾,血狼精于下毒,却不擅治病,四处求医仍难解除父亲的病患,最后只有悲痛绝望地看着他撒手人间。
书生死后,血狼继承了沙陀堡最高参谋长之位,谋断决策更远胜其父,赛鹰犬见他才华太过超卓,放心不下,一直不肯重用。他虽然名为沙陀堡参谋长,权势却早已不及他父亲,赛鹰犬将所有兵权、政权都集中在自己一人手中,直到危难的时候才让这血狼帮忙出点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