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这样,一直折腾了好几天。
姥姥有些纳罕,这孩子,人倒是小小的,怎么嗓门这么大?又好笑自己的女儿,也是牛脾气,怎么还跟个孩子置上气了?
最开始的时候还好些,依依睡得比前段时间浅了好多,就怕自己睡沉了稀里糊涂腿就被绑上了,只要一察觉到李淑兰想拢住她的腿时,马上就哭。李淑兰看女儿醒了,只好松开带子,再哄着她睡觉。依依很吃这一套,很快就不哭了,慢慢再睡过去了。不过毕竟婴儿贪睡,好几次不知不觉就睡沉了,李淑兰也就顺带着蒙混过关了,等到依依因为肚饿醒来时,发现自己又是被包好的小饺子一枚。她就又哭了,声音不小火气也不小,太差劲了,简直出师不利啊,李淑兰只好再醒过来把她解开,想着,过几天估计就不哭了吧,习惯了就好了。
白天,她靠着叠好的被子打呵欠,依依也眯着眼犯困,姥姥照旧是忙东忙西的时候,建中带着暑假作业过来,趴在炕上写作业,不会的就问她。不大一会儿,另外两只小熊也过来了,准备要上小学的建国带的是两本《三国演义》的连环画,最小的建强则是带着一本图画书,里面是简单的图画带着“a”“o”“e”的拼音字母,看那成色,估计是哥哥们启蒙用过的吧。一时间,学习气氛空前的浓厚起来。
建强拿着那本书开始也装模作样地看,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把书丢掉一边趴到依依的摇篮旁,唧唧咕咕地小声跟她说话。当然,对于六岁的孩子而言,对着摇篮里的婴儿说话也是极为自然的。依依就听着他说,这些话的内容极其丰富,内容大致如下:
“昨天回家,妈妈做饭,大哥就揪着我的耳朵说要找我算账,要我选,踢我两脚,要不就拿那两颗金色的玻璃球给他,我才不给,结果就挨了两下,可疼呢。”
“晚饭吃了稀粥包子,包子是韭菜馅儿的,我吃了两个呢,后来还想吃,不过吃不下去了。”
“后来就听收音机,什么评书,一点也不好玩……”
“爸爸晚上教二哥写大字,问我学不学,我才不学呢……”
“妈妈问大哥的作业了,他还剩好多没写呢,我妈让他好好写,要不然不好好学习,长大就放羊去吧。放羊不好吗?”
“后来我爸我妈就吵起来了……”
……
依依看着他认真的表情,黑亮的眼睛,嘟嘟的小脸,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可惜不能伸手捏一捏,真是遗憾啊。
虽然依依脸上基本没什么生动的表情,小小的建强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善意,他也非常高兴,因为向来都是他听别人说话,终于有人肯认真地听他说了,实在是很有成就感。于是就一直兴致颇高的说啊说啊,说完了这个再说那个,甚至后边老黄家的大黑狗生了小狗,答应了给他一只,过段时间就可以去抱了云云,反正就是把能搜罗到的话题都说了一遍。不过到了后来,饶是他怎么努力地想,想再多说点什么,却发现怎么也想不出来了。他抬眼看依依,看她迷迷糊糊不停的眨着眼,自己也有点困了,不由自主就打了一个呵欠。
李淑兰正给建中讲着一道有关地面铺砖的数学应用题,耳朵一直留意着另一边,怎么这半晌都没什么动静?讲完了题回过头去一看,两只都睡着了。依依睡得正香,还打着小呼噜,建强则是枕头也没拿,就那么侧着脸,趴在自己胳膊上就睡着了。她叹了一口气,拿起一只枕头来,塞到他的脖子底下,回手掀起小毯子的一角,把依依的肚子盖起来。眼尾扫到那条绿色的带子,看这样子还是算了吧,要是这一哭起来,都别想好好睡了,等晚上再说吧。
结果晚上,她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了,情况还是一点都没有好转,依依还是一绑腿就哭。她算是搞清楚了,这孩子根本就是成心的。李淑兰白天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补眠,整个太阳穴带着眼眶都在阵阵地疼,被这一哭火也上来了,好哇,想造反了不成?有本事你就一直哭下去!恨不得拍上她两巴掌,到底还是没下得去手,不过也没解开依依的束缚,也不管不顾了,就直接拉起被子,把自己蒙在里面生闷气。
依依白天睡得香甜,这时哭起来也是后劲绵长,不过就算这样后来也没眼泪了,就是干打雷不下雨,李淑兰也火了,杠上了是不?依依手脚想动动也挣不开,不过好在她意志还算坚定,于是再接再厉地使劲儿哭。
哭的姥姥也头疼了,看着依依小脸上满是眼泪,一摸那是满头满身的汗,小衣服后背都湿了,心疼的不行,再看自己女儿眼睛也红了,一面数落女儿,才多大点儿事,至于嘛?一面手脚不停地给依依换衣服,换好衣服后搂在自己被窝里。说来也怪,依依那哭声立马就停,没两分钟就呼呼睡着了。只剩两个大人,一时半刻也睡不着,只好躺在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等到白天,依依照旧放心地睡大觉。建中换了语文作业来写,建强则是靠着建国听自家二哥讲《三国》,那三英战吕布场面多壮观呀,刘备关羽张飞三个人上马都打不过吕布,那得多厉害呀!讲的上劲,听的也过瘾。等到李淑兰想再试试时,两个小朋友的眼睛都巴巴盯着他,建强更是,貌似她一拒绝就要哭出来似的。李淑兰都感觉自己像恶人了,这不是好心么?这些孩子,才多长时间,就变成一条战线的了!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大人孩子都睡过了午觉,依依像一只肚皮朝天的小青蛙躺在小毯子上,快乐的挥舞着手脚,听着外屋门“吱呀”在响,谁来了呢?
姥姥走过去开门。
依依转过头看去,姥姥一开门,人还没进来就看到肚子了,猜都不用猜,肯定是西边刘家的媳妇。
“慢着点,”姥姥忙道,扶着她的胳膊走到炕前,再扶着她慢慢坐上去。
“婶子,哪那么金贵了?”她笑着道,眼睛弯弯的很好看,“我每天下午都能在院子里走上好几圈儿呢!”
才几天不见,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依依歪着头想,刘家媳妇的个子小小的,踩着黑布鞋,穿着松宽的棉布碎花裙子,脸上有点水肿,小腿也粗粗的,刚到肩膀的头发扎成了兔子尾巴,不过笑声还是很明朗。她的性格也很爽利,说话也直来直去的,隔上几天就来串回门子,和李淑兰交流交流“育儿经”。
“哟!才长了点儿肉,又瘦下去啦!”她看着依依笑。
“别提了……”李淑兰无语。
姥姥只好笑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还别说,别看这么丁点儿的孩子,也知道怎么才舒服呢!”她笑道。
姥姥给她拿过叠成块的小被子,说道:“你靠着吧,这样也得劲儿1。”
她接过来,把被子挤在中间,靠着墙坐着。
姥姥看她手上的皮肤也绷得紧紧的,戒指好像都勒了进去,问她:“几天不见,怎么好像手都肿了?”
李淑兰也靠过来看。
“可不是呢!我自己也觉得手有点涨涨的,戒指都脱不下来了!”她说,“昨天我们家刘向东化了肥皂水,给我撸了半天也没撸下来,我说算了,就这么带着吧!反正也快生了不是?”
“新云,你预产期快到了吧?”李淑兰侧过脸问他。
“都过了两天了!”她回道。
“那你也没什么特殊感觉?”李淑兰又问。
“没有呀!就是肚子有点往下坠的感觉,也不疼什么的。刘向东给我去问了他们医院的儿科大夫了,说基本上预产期十天之内生就没事儿,要过来十天还不生就得住院催产了。”刘家媳妇回道。
听着有点吓人……
“对了,让向东也帮着问问看,我们家依依这样该怎么办?”李淑兰想到自家的麻烦事了。
“成!我让他赶紧给你问!”她脆声答应道。
“你婆婆什么时候过来呢?”李淑兰又问。
“说是明天就过来,我催着刘向东去接,他也不去,说一个镇子上,自个儿过来就行了。你说,我这不是心里发慌吗?”她说道。
“没事儿,我跟你说……”李淑兰跟她咬起耳朵来。
不知找大夫问的结果如何,反正之后好几天,依依白天都是笑呵呵的,心情极好,夜里也睡得格外香甜,就连睡姿都是举着两只胳膊的“V”字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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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得劲儿:舒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