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头避开八阿哥靠近的手，擦去掉落的泪滴，沉默不语。
此事得益者是凌普，受害者是清善，两者都是太子一党，四阿哥无法推说他是受命于太子，因为太子全无动机！若是他自己想当内务府总管大臣还算得上无可厚非，怕就怕康熙对他生出疑心，“明白”他对太子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忠诚！
若是不彻底澄清，四阿哥苦心掩藏的秘密，在康熙眼中就昭然若揭，就算瞒得过知情的旁人如隆科多、八阿哥之流，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指尖无意识地飞快轻点着身侧的桌面，我不停衡量着自己若要帮四阿哥，到底需不需要面前的这个人，蓦地暗暗嗤笑一声，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习惯于仰赖旁人了？出宫以后，一个人就不要活了么？
以往我和八阿哥他们属利益一致，互相利用也就罢了！如今“各为其主”，虽说女子的能力有局限性，我就不信撇开顾忌隆科多是我阿玛，十三会乖乖呆着，而我加上他，会斗不过一个死鱼眼、络腮胡！
我打定主意，淡淡开口道：“多谢八贝勒相告，此事不劳您费心。”他不会落井下石，我就该偷笑了！八阿哥微微一笑，问：“你信不过我？”我睨他一眼，信得过才有鬼！他理了理长袍的下摆，一面转身离去，一面轻声道：“你怎么不想一想，为何我说不是我，你立刻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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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不在焉地磨着墨，八阿哥说的不错，前因后果苏培盛的确全不知情，仅仅告诉我四阿哥身处于畅春园的议政处——凝春堂，属于毫无意义的消息！而十三阿哥自当日之后一直对我避而不见，累得我满腹无奈、焦虑，夜难安寝！
“翎兮姑娘！”我回过神，循声望去，梁九功打了眼色，说：“翎兮姑娘，皇上叫您呢！”我吐了吐舌头，请罪道：“奴婢分心，请皇上恕罪！”
康熙凝注我片刻，道：“翎兮，你精神不济，就不要来当值了！”我连连摇头，说：“奴婢的身子无碍，只是……”康熙淡淡道：“十三数日来称病不朝，朕也有些担心，你拿着朕的手谕，回宫看看他吧。”
我一怔，不由大喜过望！跪下道：“谢皇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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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渊渟岳峙般立于飘着浮冰的清溪之侧，见到我出门，嘴角轻弯，道：“我带你去见他。”我踌躇片刻，略一颔首，心忖他总不会挑中这样的机会带走我吧！
他折身往导和堂走去，我讶然问：“去哪？”他头也不回，淡淡道：“带你去更衣。”我微微一哂，算起来，已经年半没有回过宫，贸贸然要回去，竟然有些紧张！
八阿哥领着我跨入一间陌生的小楼，拿出一套太监的衣衫递向我，道：“换上！”我一时错愕不已，警戒地退开两步，道：“我奉着皇上的手谕回宫，不能抗旨，再说，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他扬起眉梢，收回手，道：“哦？你要回宫？我还打算带你去见四哥……”我霍然睁大眼，紧走上前夺过太监衣衫，道：“十三阿哥那可以等！”他似笑非笑地睨着我，眸底却一片深沉淡漠。
我匆匆换上衣衫，顾不上欣赏自己滑稽的模样，当先跨出门，道：“走吧！”八阿哥好整以暇地说：“翎兮，慢点，你该跟在我后面。”我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别告诉我他不清楚我现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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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的“审议”并非是拘禁，每日依旧可以回府居住，仅仅是卸去每日的差事，以“配合调查”，拘禁皇子毕竟非同小可！虽说康熙晚年确实将自己的儿子轮番圈禁起来，可他们犯的皆是谋逆的大罪！
我推门而入时，四阿哥正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册，姿态从容淡定，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理该闻得我进门，亦没有抬起头来。我反手闩上门，背抵着门板，胸腹间万语千言，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静静凝视着他，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略带苍白，却看得我的心揪疼异常！他察觉到我的视线，抬起头，怔愣地打量过我的装束，瞟了一眼门外，蹙眉道：“你来做什么！”我蓦地生起气来，轻斥道：“我来干什么？你说我来干什么！你是笨蛋么？隆科多算计你，你就由得他算计么？十三都有些察觉，我不信你毫无防备！”
他站起身走到我跟前，伸手轻抚上我的脸颊，眼神似乎是望着他最爱惜的珍宝，情深如晦，口中道：“什么隆科多，他是你的阿玛！”我气得眼眶泛红，现在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么？！怒道：“什么阿玛！他不是……”猛然醒悟到，他是回答我，因为隆科多是我的阿玛，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做……
四阿哥能抢在十三之前揽上身，证明隆科多的布置他心中有数，加上德妃是他的生身额娘，他自然知之甚深！若他选择先下手为强，代表着隆科多必然不得善终！可至少……至少要设法自保啊！
他轻声劝慰道：“翎兮，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隆科多的证据其实薄弱不堪，不过是牵扯到太子，皇阿玛才如此重视而已！到你和十三成婚之日，一切将告一段落！”
我攥住他胸前的衣襟，泪水潸然而下，又是为了我，又是为了我！隆科多若一计不成，必再生一计，恐怕不倾陷十三绝不罢休！他若仅仅为了十三，会有大把时间与隆科多周旋，可我想嫁给十三，我想尽快出宫……
我的眼前模糊一片，大力推他一把，颤声道：“你这个笨蛋……我、最讨厌笨蛋了！”他低低一笑，柔声道：“翎兮，别哭！小事而已！”我朦朦胧胧地瞪他，幸好还记得竭力压低声音，嗔怪道：“什么小事！一牵涉到夺储，皇上随时会生出疑心，那么你一直以来的苦心孤诣还有什么用？！”值得么？！
他仔细地替我拭去眼泪，道：“你怪我太过理智，现在有没有改过？”见我陡然变色，轻笑道：“不过我暂时改不掉！翎兮，你该对我有信心，我衡量过，若是由我出面，额娘至少不会赶尽杀绝，毕竟倘若我出了这等忤逆之事，她讨不得好！所以这等伤脑筋替我解困之事，就留给他们操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