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卯时刚到,光线还不十分明朗。确切地讲,苍衣是被饿醒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叫唤,她一直觉得明月师父的脾气很是古怪,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恼了她。
轻轻推开门,坐在门槛上无聊地看着这雪白的一片苍茫的地界,瞥见昨晚的碗筷已被收走,捂着肚子猜想早膳会有些什么,神游天外之时肚子就饿得更加厉害。
这时青枫阿姨依旧拎着个食盒径直朝这边走过来,苍衣一眼看到不自觉兴奋地笑了起来,转头正准备叫师父起床一回头就对上了她那双冰冷的眼,也不知道她是何时便坐在了身后。接过食盒,苍衣颔首道谢,“有劳青姨了。”
青枫颔首微笑,复又向里面的明月师父恭敬地低头问候。
苍衣将清粥和馒头端出来,眼里闪过一抹喜色。明月师父还是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吃着饭食,苍衣爬上凳子已顾不得许多规矩,抓过一个馒头“呼噜呼噜”地喝了起粥来。声响很大但苍衣着实不敢喝得太急,清粥许是刚刚才熄了火盛出来,不冒热气却烫嘴得很,小小的一碗粥让她吃得心焦气躁。忽听得明月师父已放下了碗筷,一种不祥的感觉悄悄袭来。
果然,听得明月师父清晰地说道:“把碗筷收到外面去放好。”
苍衣不小心呛住一口,艰难道:“可是····”后面的话自觉地淹没在明月师父那看不出情绪的目光里。她咬着牙照着吩咐做起来,忽然觉得委屈,觉得心酸。
“年纪小···”明月师父淡淡地说着。
年纪小就该吃得少么?就应该让你故意刁难不成?苍衣的五官已经彻底扭曲。
“看着挺伶俐····腰身却是习武之人里最不堪的····”
苍衣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对一个十四岁孩子竟忍心提出如此苛求。
“···如何学得了轻功。”明月师父继续道。
苍衣回过头,垂下眉头心存愧疚,这个理由倒是能让人接受。
接下来的日子苍衣只需要按时行课,明月师父也有自己的行程,从早到晚不能见到她的身影,只是吃饭的时候总见她皱着眉头看着苍衣圆滚滚的腰身叹气,紧接着又摆出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
几日下来苍衣也已练出了吃饭的速度,好歹能在明月师父放下碗筷之前吃得七成饱。
相处下来,锦绣师父倒真的是平易近人,千山师父却有些插科打诨的感觉,总在她用心作画的时候冷不丁地问一句明月师父的情况,诸如:你明月师父可好?你喜欢你明月师父吗?你明月师父今天看着精神不太好她还要出山啊?你明月师父平时对你凶吗,就拿对我的态度作作比较。可是惜琴师父却食言了,好几天都还没有归来,并不是为了完成门里下达的任务,只是为了给她的古琴找到一根能匹配的琴弦。
这日巳时,苍衣依旧从琴房里悻悻然地退出来,沿着湖岸向寝房行去,途经假山处赫然发现一白衣女孩儿面向湖心侧躺在千山师父曾坐过的假山高处。
她的年纪与苍衣相仿,一头青丝只用了根白色绸丝带松垮垮的束在脑后,冬日格外严寒却只着一件纯白色的露肩衣裙,一条暗纹的同色腰带系在腰际,腰肢显得柔软纤细异常。
苍衣爬上假山,轻轻地走到女孩儿前面细细端详起来,她的睫毛又浓又长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五官就像精雕玉琢似的细腻无暇,正看得出神,眼前的女子忽然睁开了双眼一下子把她吓得踉跄几步掉进了湖中。
一时间湖水漫过了头顶,她本能地在水里上上下下地挣扎,隐约间只看见假山上的女子趴在上面探着脑袋一脸迷茫地道,“你瞎扑腾什么呢,还不快游到岸边我拉你上来。”
力气一点点用尽,她在沉入湖底之前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我不会游水”。
岸上的女孩儿在岸上等了良久依旧不见人头窜出来,末了不忘牵过自己的袖口感叹一句“可惜了我这件新衣裳”便敏捷地跃进了湖里。
好不容易才将人从湖底捞起来拖到岸边,晃了晃她的身体,呛出一口水刚好喷在女孩的脸上,她将人丢在岸边这就要走,想了想终究敌不过什么狗屁的江湖道义,将苍衣拉起来搀扶着走进自己的屋子。
这间屋子与明月师父的截然不同,门口挂着紫色水晶珠帘,窗口有白色纱幔,一幅绘着满园桃花的画幅覆盖了整个墙面。女孩将一套衣物抱过来,正要替苍衣换上,忽见床上的人挺身坐立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打着喷嚏,她将衣服塞到苍衣的怀里,“醒了更好,自个儿换上吧。”
没曾想床上的人喷嚏就打得更欢了,摊手就将衣服扔在地上,“好香,拿开,太香了,快拿开···阿切——”
“你待如何?哪儿钻出来的破孩子?”女孩儿心疼地将自己的衣服捡起来,轻轻掸了掸放进衣柜。
苍衣不言,苍白着脸一脸怨恨地瞪着面前的女孩儿,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真可谓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女孩儿将手背在背后探着身子问:“你闻不惯熏香?好笑。那你叫什么名字?”
“萧苍衣。”苍衣认真地说道。
“门里的人是不能有姓氏的,你怎么能对别人说你姓萧?”
“我说了吗?我可没说。”
“那你叫什么?”女孩故意地又问了一遍。
“萧苍衣。”
女孩儿忍不住轻笑出声,“久仰威名,我叫南艳色。你学的什么?可不要就学睁眼说瞎话的才好。”
苍衣犹豫了许久方心虚地道:“剑法。”事实上她都没有真正地碰过剑。
“哇,这么臃肿,这么迟钝,是谁肯大发慈悲地收你作徒弟啊?”艳色一脸惊讶地感叹。
苍衣一下子泄了气,咬牙切齿道:“明月师父,你可认识这个大善人?”
艳色闻言更加夸张的张大了嘴巴,直叹某人“有眼不识珠”。
至此,艳色在苍衣心目中的第一印象被完全颠覆,回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转而又好奇到,“你又是学什么的?”
“我啊,我只学一种本事,那就是牢牢地抓住男人的心,要知道男人就是女人的天下啊!你听说过尹落雪吗?如她一般,我要做下一任的妖后。”艳色难掩兴奋之色,目光灼灼,眼中那汪秋水像是关不住她的野心似的,“不知道你在脸红些什么,少见多怪。”
苍衣捂住脸尴尬地别过头,艰难道:“你的目标伟大得很。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