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第一天结束,肖茯觉得受益匪浅。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开个咖啡店是有那么多的学问,光是辨别各色咖啡豆,就让她的脑子不够用了。一天下来,虽然有些累,疲惫之下,却也隐隐有些兴奋,自己终于开始入门啦!
虽然“风”晚上营业到8点,但是肖茯的工作时间只到下午五点半。等木哥提醒她到了下班时间时,已经是五点四十分了。肖茯匆忙下班,开车到麒麟大厦时,赵荆笙已经等在大门口了,看到车子停下,露出一丝笑容,慢腾腾地拄着拐杖走过来。虽然姿势别扭,身形却仍然挺拔自信。
等赵荆笙上了车,肖茯便迫不及待地说起“风”里的木哥、小白、石哥等人,因为兴奋,语气跳跃,满脸笑容。赵荆笙脸上的弧度仍不住扩大,认真听着,偶尔附和几声,肖茯的兴奋愉悦,似乎也传染到了他身上。
晚上,肖茯亲自动手煮了二荤二素一汤,开了瓶芒果酒,以示庆祝。酒饱饭足后,才慢悠悠地坐上公交车,和站台上的赵荆笙挥手告别。喝了点低浓度的水果酒,赵荆笙不放心她开车,直接陪着她坐公交车了。
黑夜的硕大幕布上隐隐透出些醇蓝色,点点星辰铺洒其上,清爽的夏夜微风,带着一股湿润的温度,从打开的车窗里吹进来,轻抚在她脸上、发间,唇上似乎还留着赵荆笙那亲昵柔软的触感,和芒果酒淡而清醇的香味。
肖茯觉得,生活原来是这样美好!
回到家,肖家爸妈正等在小区门口公交站台上,中年发福的身形相依偎着,看到她下车,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满脸欣喜慈爱的笑容。
肖茯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爸妈,心里有些酸涩。
因为心虚和愧疚,自从她成为肖茯后,其实和肖家爸妈并不亲近,加上照顾赵荆笙,在家的时间也不多。
肖茯眨眨眼,把涌上眼角的湿意压下,凑到肖家父母中间,分别挽着他们俩的手臂,笑吟吟地拉着他们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把今天和赵荆笙讲的话,语气轻快地和他们重复着,就像天底下所有的父母和孩子。
每天早上起床,从家里出发,接赵荆笙到公司,然后到“风”,晚上下班接赵荆笙回家,有时候一起吃饭看个电影,有时候回家吃饭。
肖茯的生活慢慢上了轨道。
她在“风”上班也有一个多星期了。从简单地知道咖啡有蓝山、曼特宁、卡布奇诺、拿铁,到现在知道卡布奇诺和拿铁是花式咖啡,勉强能够区分蓝山咖啡豆和曼特宁咖啡豆。对于自己的进步,肖茯还是有些欣喜的。虽然缓慢,但是至少她能明确地看到变化。
这天上午,木哥进货去了。肖茯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盯着靠窗位的客人,那是个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他点单的时候,肖茯稍稍打量了几眼,五官普通,长相也算端正,翻阅有着精美图片的饮料单时也神情严肃,大热天还西装笔挺,一丝不苟,整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他已经在那里坐了大半个小时了,翻着文件,时不时地抬起左手,看看手腕上的手表。整个店里就一桌客人,肖茯也只能盯着他了,随时准备着在他挥手召唤时能第一时间上去接待。
“风”在附近也算小有名气,但是因为地处小巷,不算特别显眼,所以来的大部分都是熟客,这位客人,至少她是第一次见到,当然不排除他来的次数不多,仅凭肖茯少少的脑容量,没记住。
大半个小时过去,那位客人连个坐姿都没变化过,肖茯有些无聊,只好低头看着柜台里的点心。
“风”里的西点都是从附近的一家西点店进货的,每天早上对方都会派人送过来,月底,木哥再过去结账。这些点心,仅仅看外观,就舍不得吃了,刚上班那天,木哥给她尝了个芒果奶酪,美味地她都要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了,肖茯在脑子里回味着芒果奶酪的味道,觉得唾液分泌了一口腔。
她正胡思乱想着,门口迎客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肖茯连忙抬起头来,只看到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士已经在那位精英男士的对面坐下了,她抓起一本饮料单和点单本便走了过去。
肖茯在店里唯一有客人的座位旁站定,正要把饮料单递给刚来的女士,却一下子怔住了。
姐姐!
刚落座的客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岁,有着一张白皙动人的脸庞,一头齐耳短发,乌黑顺滑,因为紧紧抿着唇,和她印象里的姐姐神情差异不少,但是,确实是她的姐姐,莫韵衡。
她也有好几个月没看到姐姐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心里一阵激动,那声“姐姐”差点脱口而出。她连忙镇定心绪,压抑着内心的激荡,仍旧把饮料单递了过去。
“您……您好哦,请问需要些什么?”声线有些紧绷,幸好语气还算正常。
趁着莫韵衡低头翻着饮料单,肖茯几乎是有些贪婪地打量着姐姐。几个月没见,姐姐似乎瘦了些,虽然上了一层淡妆,可仍能看出脸色有些苍白,乌青的眼圈就算再重的粉都遮盖不了。
肖茯有些黯然。自己过世后,姐姐虽然伤心难过,可仍得打起精神来撑起整个家,爸妈只剩下了她了,如果连她都萎靡不振,爸妈肯定更崩溃了。
“一杯拿铁。”莫韵衡淡淡地说道,然后便合上了饮料单。
“哦,哦,好的,稍等。”
肖茯连忙回过神来,收起饮料单,走回柜台。
她先到厨房,把正磨着石哥教他刀法的小白拖出来,把点单本交给他。今天木哥不在,她才知道,小白其实也跟着木哥学了很久了,木哥不在时,就由小白代班了,她便给小白代班。
看着小白开始现磨咖啡,肖茯便在柜台、桌椅和盆栽的遮掩下,继续打量着姐姐和那个男人,暗自揣测着他们的关系。
这个男的,她从来没见过,以前到是曾经听姐姐提起过,她有一位同事,对她似乎有些殷勤的意思。难道是这个人?
而且,姐姐连个包都没拎,一点都不像是来谈公事的。
肖茯仔细打量着。距离有些远,加上他们的谈话声音压低,她一句话都没听见。可惜,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姐姐的背影,那个男人的脸倒是看得见,但是也只能看到他面无表情、微微皱眉、深深皱眉,其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肖茯惊叹,这人棺材脸的功力可比赵荆笙强多了!
两人不过谈了十几分钟,那男的便起身离开了,临走前在桌上放了粉红色的人民币,似乎是二张一百元。肖茯暗忖:倒还算有些风度,没有用着先走的计策故意逃避买单。
姐姐一个人愣愣地坐着,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肖茯思索了下,咬咬牙,忍不住打开点心柜,挑了块起司蛋糕,那种细腻绵软的味道,以前姐姐最喜欢了。
她托着蛋糕,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好几个月了,她第一次有机会和家人说上话。虽然她已经不再是莫晓韵,但是也不妨碍她继续关心自己的家人。
“莫姐姐,我请你吃个起司蛋糕吧。”肖茯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其实她的胸腔里,心脏正“砰砰砰”强烈地跳动着。
莫韵衡有些惊讶抬起头,只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白色的制服,应该是这家店里的侍应生吧。
“你认识我?”
“嗯,我在晓韵姐那里看到过你的照片,刚才一下子没认出来。”肖茯眼睛不眨地撒着谎,心跳声急速加快,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看出来自己在撒谎。
“你是晓韵的朋友?”莫韵衡脸上的神色更加讶异了,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我和晓韵姐是高中校友,比她低了二届,后来大学时正好同一个城市,又碰到了,那个时候关系才好起来。大学时她很照顾我。”肖茯更加紧张了,这是她刚才几分钟里想到的,也不算完全说谎,至少,高中同校和同城都是真实的。
莫韵衡的神色松缓下来,说道:“原来是这样。”
“前段时候我毕业回来,知道晓韵姐的消息后,我哭了好几天,本来想去你们家看看的,又怕贸然上门不合适,没想到今天碰巧能见到你。”
肖茯索性坐了下来,把蛋糕又往莫韵衡面前推了推。
“以前大学时和晓韵姐一起去一家有名的西点店买蛋糕,好像记得她说过,她姐姐最喜欢吃起司蛋糕了。”
莫韵衡低头盯着眼前的蛋糕,露出了一个有些恍惚的温柔笑容,眼眶微红。
肖茯的眼中也忍不住泛上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