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说,创制这个战法的名将,其实也就比自己大了不到十岁吧?信行如此想着。
如果真的让信房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去热田神宫请人给自己驱邪了。
根据信行的记忆,鸳鸯之阵,或者说“鸳鸯阵”,其实是来自明国的,被后世称作戚少保的戚继光的成果,为了对付沿海地区日益猖獗的恶党和盗匪而创制的战法。
这些被如今的明国朝廷称为“倭寇”的人,武器精良,接受明国豪商的雇佣,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不管水战还是陆战。
纵然在其中,真正来自日之本的浪人不到三分之一,然而他们的战法,完全是这个列岛曾经的那一套,自然,也包括所谓的,乱捕和人狩的恶习。
如果戚将军的战阵对于那些接受明国豪商雇佣的职业军势有压倒性优势的话,那么,面对这些甚至还需要偶尔下地帮忙的武士,应该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佐久间大人!”
信行看到自己的私人备队,缓步从本阵当中脱离出来,按照前三后二的次序,分成五个组站好。
临走以前信长送来的武器,此时也好好的拿在他们的手中。
那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初见的人都会感到奇怪的东西。
“不愧是信行大人的备队,哪怕是足轻也装备了腹卷呐——每个组前排的两个人手里拿的,不是普通的竹枪吧?”
不管是作为久经战阵的武士,还是身为在场地位除了信行以外最高的大将,信房显然注意到了他们手中的,看似竹枪又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三间长的青竹,保留最上边的枝杈,熏到弯曲以后,在上面装上铁制的尖头。”
站在这里也是无聊,信行索性和信房解释起来——反正他马上就会看到效果,也无所谓继续保密的事情了。
“甲组,进!保持阵型,便步过桥!”
随着信盛的一声令下,位于正中心的一组,开始缓步走上桥的一端。
“那个‘便步’是什么意思?”
信房好奇的问到。
“如果是‘齐步’的话,浮桥会承受不住的。”
信行下意识的回答道,然后才想起来这里并不是平时训练的地方。身边提问的人也不是信长。
“因为担心备队的情况,稍稍有点走神,让造酒见笑了。”
尝试着用笑声掩饰过去。
信房的脸部表情微微松动了一点,似乎是想到了身边这个大将尚且还是初阵的情况。
“我在您这个岁数,可不敢奢求有如此的心态呢——他们过去了。”
纵然是便步,穿过那座不算太长的桥,也不会消耗太长的时间:岩仓一方的军势,显然也注意到这十几个人不同寻常的地方,几名武士离开他们的位置,迎了上去。
“为什么不射箭呢?”
信行感到有点无法理解。
“岩仓一方的想法,恐怕是把我们困在北岸——他们应该并没有做好和弹正忠家彻底翻脸的准备。”
信房的回答有着浓重的不屑。
单纯谈论气量和担当的话,岩仓的作为甚至比不上清洲。
陈兵南岸,阻挡过河的军势,和刺刀见红,作为斋藤方的友军直接倒戈出战,毕竟是不一样的立场——单纯的警备边境尚且说得过去,如果公然站在斋藤一方作为尾张联军的敌人,即使没有信秀表示的什么态度,按照如今上四郡松散的统治方式,只要武卫殿下的一句话,岩仓就会被此起彼伏的一揆所淹没——这显然不是如今岩仓的殿下还有执政的两位家老所乐见的结果。
“投鼠忌器,毫无担当,唯唯诺诺——没有决断能力的领主和重臣,如何统领属下的武士?”
信房的话语里,不屑的感情更加浓郁了。
信行反倒放下心来:看样子只要确保了可以渡河的路线,岩仓一方必然不会生出什么其他的想法——这对于达到自己的目标非常有利。
“乙组跟上,丙组准备!”
虽然还是有轻微的不习惯,信盛发出的口令具有很强的连贯性,在他的指挥下,站在北岸靠前的另外两个组也开始行动起来。这无疑又给南岸的岩仓军势增加了压力。
在一阵骚动以后,三名武士从岩仓一方的军势当中出现,拔出各自的刀,从南向北迎上了甲组的十一个足轻。
双方都没有多余的话语,恐怕在如今这个场合,也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在两种不同地位的人当中传递的吧。
“很标准的上步‘袈裟斩’起手式。”
信行死死的盯着那三名武士的动作。
向前迈一步,太刀高举,击退竹枪的柄,然后顺势劈下。
信行在这方面的资质虽然不甚强,但是每天终归要有特定的练习,对如此的动作并非陌生。
以太刀对抗枪阵,这样的动作已经是最为妥当的处理方式——更何况受限于浮桥的宽度,武士们也并不需要提防从其他方向来袭的枪尖,可以说占尽了优势。
若是,他们面对的武器,确实是一般常用的竹枪的话,呢。
“卡住了?”
身边传来信房惊叹的声音。
所谓上步攻击,讲究的就是气势,还有腰腹的爆发力。
然而,这充满枝杈的武器,有效的克制了这一点——除非这三个武士乐意自己四肢的什么部分,“撞”在竹子的枝杈上。
枝杈的上面,可是被绑上了铸铁的尖头——虽然对于胴丸的躯干部分没有什么杀伤力,捅穿四肢上薄弱的部位可并非太难的事情。
武士们尝试着收回自己的武器,但这个时候小阵当中其余的足轻也开始动手——四把用桐油刷过竹枪齐刷刷指了出来,逼着三个失去手中武器的武士后撤。
但这并不是鸳鸯之阵的运用方式。
“左,右,横!”
如此命令的人自然不是信盛,而是甲组的组头——作为一组的长官,在适当的时候做出判断,确定后续的动作就是他的职责。
按照道理来说,使用旗语才是这个战法沟通的主要方式——然而考虑到目前的实际情况,还是用话语更能保证效果。
两个手拿青竹的足轻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本来相互交叉的青竹突然向前伸去,竟是要将这三名武士直接扫倒。
“胜负已定了呢。”
信行自言自语的时候,用手胡乱的抹了一把已经被汗沁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