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铮叹了口气：“这世界上被谋害的人多去了，恐怕每分每秒都有，可惜你只是个记者，不是救世主。”
“说对了，”许婥倔强的一嘟嘴：“我从没幻想着去拯救全世界，只是在尽一个记者的本职。”
吴铮一怔，被噎的哑口无言。
“而且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许婥歪了歪头：“照片就要发表出来了，届时所有的新闻媒体都会援引借用、竞相报道，拂拂扬扬的舆论局势已经形成，他们再找我的麻烦还有用吗？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我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反而会成为更大的疑点，显得他们做贼心虚、欲盖弥彰，这是一种最愚蠢的救火方式。”
吴铮眯着眼睛思忖，突然问道：“你房间里被翻走的东西一共有多少？”
“只有相机。”许婥不假思索的回答：“其他的一样不少。不过无所谓，我单位的工作笔记本里还有存底，主编那也有样片，原版SD卡更在你手中……真可笑，他们好像还不知道现在是电子信息时代！”
吴铮想了想，又问：“后来闯进房间的三个男子，具体是怎么威胁你的？”
许婥美目转动，回忆道：“也不算太出格，至少他们没动粗，就是凶巴巴的、语气很恶劣的警告我少管闲事，马上停止报道，不然……不然……”咬了咬嘴唇，下面的话欲言又止。
“不然就怎样？”吴铮盯着她追问。
“不然就让洛杉矶记者协会全体会员再参加一次葬礼。”许婥无奈的叹了口气。
吴铮瞳孔一缩：“这是他们的原话？”
“大概是这个样子吧，”许婥不屑的看向窗外：“我当时很害怕，没记得那么准确。”
吴铮眉头拧的更紧，想了想又道：“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假如说拿你和姬尤丝相比……”话说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顿了顿，掏出来一看屏幕，附耳接听：“是我。”
打来电话的是弗兰克：“又有新的情况……一个街区外的便利店监控显示，威胁凯瑟琳小姐的三个男子离开后不久，在这家便利店对面钻进了一辆雪佛兰皮卡，我查了这辆皮卡的车牌，是属于第七大道赞帕特拳击俱乐部名下，登记人叫兰普·霍姆芬，白人男子，今年36岁，是俱乐部的行政主管兼副经理。”
吴铮狐疑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
“你是说兰普·霍姆芬？”弗兰克问。
“不，是赞帕特俱乐部，”吴铮极力回忆：“以前有人和我提起过……”猛的灵光一闪，想起是本杰明和自己第一次“密晤”时说过这家俱乐部，当时的目的是想求啃他去和“华人第一高手”程耀东打场拳赛，作为寻找霍轶城下落的突破口，后来事态几经辗转便没了下文。
弗兰克听他半天不吱声，问道：“要不要我再查一下具体情况？”
“嗯……”吴铮回过神来：“查！只了解情况，别做出任何举动，我想要的是大鱼。”
“明白。”弗兰克道：“你得和凯瑟琳小姐去局里做口供，只是走下流程，安东尼会全程陪同。”
“知道了。”吴铮挂掉电话，脸色略显阴沉。
许婥冷冷的打量他，翻了个大白眼：“盖蒂中心的一名馆警，居然能把洛杉矶的城市警察们呼来唤去的当小弟使，真威风啊！要没有华莱士的料，我爆爆吴大警官这些英雄事迹，相信上个头版头条也不算难事。”
吴铮瞪了她一眼：“要没有这个馆警，你现在已经是一名新婚燕尔的非洲二奶了！”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摇头道：“不对，不一定是几奶了，用咱们中国话讲，十三、十四姨太也有可能……”
许婥俏脸含愠，咬牙切齿道：“死人头，你还敢提这件事，要不是你想着去巴结索菲亚和本杰明，我会跟着遭池鱼之殃吗？会被那些变态狂当成猎物追杀吗？”
吴铮冷笑道：“我更正你两个错误：第一，索菲亚和本杰明这样的人，不是随便谁想巴结就能巴结的，仅仅会奉承拍马的人，你认为能和他们接上话吗？第二，别把你的过错归咎到我头上，如果不想打探盖蒂家族的内幕，你才不会去纠缠本杰明，更不会哭着喊着接近索菲亚……说到底，是你的职业病在作祟！”
“要你管！”许婥索性横蛮起来：“我就是职业病了，怎么样吧？你终归是拦不住我发表照片！”
吴铮气得一脑门子黑线：“不可理喻！我告诉你，事情才没这么简单！”推门下车，嘭的一声摔上车门，呼呼粗喘。不远处的霍华德走了过来，先是递给他一瓶水，再递上一包烟，问道：“汉斯来过电话，想知道我们晚上能否赶回去吃饭？”
吴铮接过水瓶旋拧，仰脖咕咚咕咚牛饮，一抹嘴巴道：“回得去，告诉他，要多准备一个人的位置。”
霍华德怔了一下，随即看向奔驰车里，用眼神向他问询。
“嗯，”吴铮低头拆开香烟包装，把声音压低：“有一个情况你们还不知道，凯瑟琳是廷叔的亲生女儿，但他们的父女关系一向不睦，照这个情形看，我今晚得把她带回中心去。”
霍华德点点头：“知道了。”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吴铮马上又叮嘱道：“等一等，别让汉斯他们透露这里发生的事情，廷叔和阿蓉才安生几天……只说凯瑟琳和我们一起回去吃饭。”
话音刚落，许婥从另外一侧车门钻出，径直绕了过来：“吴铮，你刚才还有个问题说到一半，‘假如拿我和姬尤丝对比’……我们俩对比什么？你想问的又是什么？”
吴铮点燃了烟，深吸一口：“我是想问……就你们俩在圈子里的影响力，客观分析的话，谁更大一些？”
“当然是本姑娘！”许婥想都不想：“CNN王牌记者的名头是白叫的么？”
“那就对了。”吴铮又吸了口烟。
许婥愕然：“对什么？”
“确实如你所说，”吴铮道：“他们敢一不敢再二，要对付你之前得充分考虑下后果；另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你仅仅拍到了一张照片而已；而姬尤丝却极有可能触及到了他们敏感的软肋，所以你得到的只恐吓，姬尤丝……却死于非命！”
“那也就是说，”许婥狐疑道：“我即使把照片发出去，他们也不痛不痒，可以应对？”
“痛会痛点，”吴铮道：“痒也会痒点，只能说构不成致命的影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坐视这件事发酵扩大，也会考虑到你潜在的、持续的威胁，终究要想出个办法应对，那我就要怀疑了……”
这句话说到一半，安东尼突然匆匆走来，把手里的电话递给许婥：“凯瑟琳小姐，你需要接这个电话。”
许婥讶异道：“谁打来的？”随手接了过去，贴到耳边聆听，只不过几秒钟后，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安东尼悄悄附在吴铮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又闪到了一旁。
再过十几秒，许婥的手臂缓缓垂落，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却浑然不觉，表情僵硬、目光呆滞，和刚才判若两人！安东尼俯身拾起手机，轻轻搀扶她：“凯瑟琳小姐，我们已经完成了现场勘检，请您随我上楼清点一下房间物品，如果无误的话就锁好房门，一起去警局录口供。”
“不必了……”许婥喃喃自语，茫然转身，便似一具丢了魂的行尸走肉。
吴铮眉头紧蹙，上前一把扯住她手臂：“许婥，你怎么了？”
许婥既不答话，也不挣扎，还是徐徐迈步，声音变的空洞清冷：“不是去录口供吗？”
吴铮跟上一步，安东尼打了个手势：“她坐我的车，你们跟在后面。”
安东尼微微点头，霍华德见状抢前几步，钻进了奔驰车驾驶席发动引擎。
吴铮打开后门，许婥自动自觉的钻了进去，坐正身体后目视前方，眼神依旧迟钝涣散，毫无生气。吴铮轻轻关好车门，面色忧虑，快步绕到另外一侧上车，沉声问道：“许婥，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内一片沉寂，只有引擎轻微的沙沙声，许婥闭口不语，呆若木鸡。
吴铮没急着再问，而是轻轻叹了口气，靠进背座里，看着窗外默默沉思。
霍华德自然更不敢言语了，只偶尔小心翼翼的扫过后视镜，把车开的又稳又平，再没来时那股疯癫劲。
山水花园去往洛杉矶警局的路程颇长，偏又赶上晚间的拥堵高峰，车子就这样走走停停了半小时，仍有一半的距离。几个信号灯过后，天空中突然劈啦啪啦降下雨珠，开始疏落，渐渐急促，最后转成了密集的大雨，一层一层泼洒车窗，看向外面的视线模糊不清。
这场雨来的不巧，本来就很糟糕的拥堵瞬间加剧，双向六车道的大街挤满了车辆，雨声、雷声、鸣笛声外加司机的叫骂声掺杂成一片，连续十分钟，奔驰车干脆寸步未动。
霍华德重重一拍方向盘，抱怨道：“见鬼！”一瞥倒车镜，看到后面的警车四门大开，安东尼和两名警员走下车来，快步穿过车流向前挤去，一边大声吆喝着指令，登时转忧为喜：“有他们疏导交通还不错……”话音未落，右后车门突然被许婥打开，一头钻进雨中，顺着来路没命的狂奔而去！
吴铮大吃一惊，只喊了声“许婥”，已然看不清她在雨幕中的身影，慌忙打开车门疾追，高声大喊：“许婥，不要跑！当心迎面驶来的车！”脚底微微发力，一时间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施展全速。
饶是如此，他的身形也快逾奔马，只几个起落，十秒钟不到便追及许婥，一把扯住她手臂低吼：“你疯了吗！这是搞哪出？不声不响的钻出车门就跑，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许婥猛的回身，绝美的眼睛里闪过愤怒和绝望，挥起拳头连珠炮般捶落在他胸口，尖声回吼：“要你管！我就喜欢疯，就喜欢跑，就喜欢淋在大雨里！”
吴铮气郁胸口，怒道：“你简直就是个莫名其妙的雌性生物！总喜欢把全世界的人都放到对立面是不是？我知道打来电话的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