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铮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乔伊劫持阿蓉,还是和祝先生当年的合作有关?”
按照弗兰克之前的推断,许劭廷是幕后黑手的嫌疑一度最大,现在吴铮弄清了来龙去脉,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乔伊·拉蒂莫。因为同样是祝义弘“身边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完美”取代了许劭廷,甚至动机和嫌疑更显得入情入理,吴铮只需换个人名,其余的“换汤不换药”照搬,结论已经呼之欲出。
“这个答案我给不出,”许劭廷表情严肃,还带着三分倔强:“因此也不能洗脱我的嫌疑。没准艾瑞克、何塞夫之说都是我精心编纂出来的谎言,为的就是逃脱罪责……你有弗兰克警长撑腰,不如让他先把我抓住关起来吧,等到聪明绝顶的吴警官大展神威、查明真相那天,再去监狱敛我这把烂成渣的老骨头也不迟!”
这番话说的以退为进,极尽冷嘲热讽、浮夸荒诞之能事,弄的吴铮啼笑皆非、尴尬不已。心中早已雪亮,许劭廷再能胡编乱造,也不可能圆出这么一个“真切实际”的弥天大谎,更何况他讲述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史可查、有证可鉴,还是自己先入为主怪错了人。
说起来这位脾气古怪的老糟头不但命不久矣、蒙受了冤屈,还搭上了一颗弥足珍贵的裕璜龙,突然间止住话头,夹枪带棒的奚落他一番,稍泄心头愤懑不算为过,吴铮除了硬起头皮撑住,似乎也无计可施。
这也是他的本性,对嚣张跋扈、无恶不作之徒固然痛恨不已;对一个风烛残年又刚刚“平冤昭雪”的无辜老翁却无计可施。尽管许劭廷并非看上去那么羸弱不堪,甚至依然还是四海堂说一不二的龙头老大。
吴铮苦笑着起身,斟词酌句:“廷叔,这件事可能是我分析错了,想不到……”
谁知许劭廷不依不饶,翻脸比翻书都快:“哼!你小子疑神疑鬼,为了泡妞逞能,一个人把我们四海堂上下搅合的鸡犬不宁,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想揭过去?门都没有!”
吴铮脸上一红,揉着鼻子讨价还价:“廷叔,您先别生气,我这不也挨了一顿好打么……”
“一顿打哪儿够?”许劭廷端坐不动,突然自后腰掏出了一把手枪:“我老人家毙了你也不够泄恨的!”
吴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双手乱摆:“廷叔……这可使不得……”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枪响!
大厅里随即一片死寂!
如此近的距离下,吴铮胸口被准确击中!他呲牙咧嘴,强忍炙热的灼痛,皱眉紧捂伤处;许劭廷则巍然端坐,枪口冒出缕缕青烟……他居然说到做到,真的扣动了扳机!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画面定格。这一枪的实际后果,其实就是没什么后果。吴铮有“五行金珠”的神奇吸收力,显然不会真的被许劭廷“毙了”,慢说区区一颗手枪子弹,就算拿着微冲、轻机枪对他突突一梭子,除了弹头的高温能给肌肤表皮造成灼伤(尽管这滋味也很不好受),是不存在致命伤害的。
这个现象别人可以不懂,许劭廷没道理不懂!吴铮更不用为他做多余的讲解。
然而他还是开枪了……难不成童心未泯,只想图个好玩?
吴铮低头去看左胸口,薄薄的衣衫赫然被钻出一个弹孔,周圈呈现出黑褐色……奇怪的是,时间过去了十几秒,这次中枪连少许的血液都未曾流出,冷不防许劭廷投枪入蓝,起身用双手抓住他衣领嗤的一撕,露出里面的肌肤,沉声道:“看看伤口,和往次可有什么不同?”
吴铮惊疑不定的低头看去……脱口惊道:“好像……好像少了些什么!”突然若有所悟,单指摸索到大腿上的“枪伤”,勾住裤料嗤的一声再度撕破,只见弹孔处同样是被灼伤,但肌理内仍残留了微量的硝化颗粒;而胸口的患处几乎再无杂物,表皮鲜粉的肉芽组织清晰可见,只泛起一层微小的油珠,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劭廷脸上早没了刚才的凶神恶煞,自信的微微一笑:“我早说过,世间万物的材质构成千奇百怪,哪怕是一颗子弹,也不全是由金属组成的……你自行领悟一下,这次身体帮你多吸了点什么?”
“火药!硝粉!”吴铮脱口就道,脸色又惊又喜:“廷叔,原来你朝我开枪,是想验证这个道理!”
“常规的制式子弹里,成分不外乎就是底火和******。”许劭廷捋须点头:“不考虑那些复杂的化学名称,比如叠氮化铅、硝酸酯、硝基胍、木炭、硫磺粉等等,总之就是简单粗暴的向你发射一枪……除了避不开高温灼热,你的身体已经能吸收包括弹头在内的大部分物质,多贡献出这一份力量的,正是那颗五行土珠!”
吴铮看着胸口两眼放光,喜不自胜。他的知识面再粗浅有限,这番话还是能听懂七八成的。既然金珠能吸收一切金属材质的物品,土珠当然也能发挥它蕴含的神奇功效!要弄清许劭廷讲解的那些术语名词恐怕得借助维基百科;但把它们中的大部分归类为“土”的另一种存在形态应该不会有错!
许劭廷缓缓坐回木椅,眼底也浮起一丝小亢奋,语气不无卖弄之意:“你自以为得了金珠之能,就比常人厉害了十倍百倍……那我可要奉劝你一句,也千万别小看了这颗土珠!依我看来,土珠所幻化出来的能力,不但丝毫不逊于金珠,恐怕还会隐隐在它之上!知道为什么吗?”
吴铮心头怦然而跳,讶异道:“为什么?”
“庄窦可能在炼制之际,就是这么设定的。”许劭廷道:“你想想,他摒弃了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既是大胆开明、勇于尝试创新,同时也是迂腐固执,依旧没脱离陋规陈念的束缚,因为他推崇信奉的是儒道理论。”
吴铮问道:“那和五颗裕璜龙孰强孰弱有什么关系?”
“未必和其他四颗有关,”许劭廷笃定道:“但庄窦却一定对土珠有所倾斜,不知不觉就会把道家的逆修、返璞倾注其中,强调形化精,精化气,气化神,神化虚的至人、逍遥境界!”
他顿了顿,又接道:“与之相关联的,儒学中又言:中原肥沃,与土相似。意指土壤能种植和收获木性、水性的农作物,兼能肃降收敛金性、火性事物,因而又引申出承载、生化、受纳的特质,固有‘土载四行’和‘土为万物之母’的训诂……所以你说,五颗裕璜龙相较而言,哪一行的该最厉害?”
吴铮低头凝思,沉吟着道:“我恐怕给不出定论。也许在当时庄窦的思想僵化固执,认同五行中的土性居中,为万物之母;但千百年后,现代科技日新月异,很多物质都在原本的基础上有了全新的量变和质变,尤其体现在裕璜龙的功效上,我就不敢苟同了。”
许劭廷目光慈和,淡淡道:“说下去。”
吴铮一怔,摊开双手道:“眼前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例子……你说土珠厉害,我便算得了十颗八颗,没有金珠保护,也照样会被子弹开膛破肚、一命呜呼!”
许劭廷微微点头:“嗯,臭小子活学活用,居然还知道比照古今,虽然说了一番谬论,似乎还是有那么丁点道理。”这句话未免有些前后矛盾,既然是“谬论”,又哪有“道理”可言?想了想讪讪一笑,大方的自承:“看来还是我老了,脑筋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一味的以书为御、死守教条,倒像足了不懂变通的老学究!”
吴铮哪里敢附和这点,马上解释道:“廷叔,五行之论自有它本身的特质和关系,也是古人千百年总结下来的哲学思想和智慧结晶……你守着土珠精研此道十年,我一张脸皮就算大过天,也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我只是说……只是说,套用到裕璜龙宝珠上,难免会发生些这个……不可预料的变化。”
“也对!”许劭廷爽快的点头:“道理是死的,人却是活得,不能钻牛角尖。”指了指他的胸口:“就拿这道枪伤来说,做个大胆的假设,纵然你身兼金珠、土珠两系神能,已经把伤害减小到最低了,可依然摆脱不掉高温灼伤的苦恼……假如日后机缘未尽、时运当头,再有幸吸收到一颗火珠,你想想,那会怎么样?”
吴铮听得两眼放光,心头怦怦乱跳。有金珠、土珠做比较,火珠的特性并不难理解,真能将其融入体内,会生出别的什么超能先不论,至少能轻松吸收掉弹头附着的高温高能……这样一来,他的身体再中弹,在金土火三颗神珠的庇护下,几可达到货真价实的“毫发无损”,岂不等于化身成神般的存在?!
不过许劭廷这种说法只是有感而发,更像抱有一种虚妄的幻想,希望他“机缘未尽、时运当头”;实际上裕璜龙何其珍贵,吴铮能连得金、土两颗,运气已经算好到爆棚,还妄想着其余三颗,简直就是没边没影的事……殊不知,在吴铮而言,这种可能性依然存在!
因为这一刻,他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就是那位美艳狂野的飞天女贼戴安娜!她曾经明确对吴铮表示,还有一颗裕璜龙就现存于广袤无际的亚马逊雨林中!
如果说这条线索之前只能引来吴铮的七分重视;那么现在已经一下子激增至十二分!
他从没有哪刻如此“思念”过戴安娜,恨不得马上见到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巴西之旅!
吴铮早就知道当年某个部落的酋长在保罗·盖蒂处得到过一颗裕璜龙,因此戴安娜后来的描述有很高的可信度;再加上今晚许劭廷的“全面摊牌”,令他终于如愿以偿,吸收了那颗垂涎已久的五行土珠……心欲膨胀之下,不但对“下一颗”的存在深信不疑,也变得迫不及待、趋之若鹜!
即便雨林深处的裕璜龙不是火珠,而是木珠、水珠,只要能侥幸拿到手,那也算不虚此行,赚了个盆满钵满。虽然戴安娜和他此前多有嫌隙,细论起来吴铮可没亏欠下什么人情,相反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了对方。
有这个前提,戴安娜似乎也找不到理由拒绝。最多吴铮狠下心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想救出林雍,那就去救;想打劫美联储的黄金,那就劫!只消戴安娜肯走这一遭,什么都好商量。实在不行,吴铮还可以死拖活拉的霸王硬上弓,逼着她就范……为了裕璜龙“邪恶”一次无所谓了,反正又不是要她的命。
许劭廷瞧他眼珠乱转,呼吸急促,忍不住皱眉道:“臭小子,我不过说说而已,你还真进入角色、做上黄粱美梦啦?快省省吧,天底下便算真有那样的好事,也不能尽落到你一个人头上!拿眼下说,你得了土珠臭美哄哄,想拍拍屁股走人也没那么容易!”
吴铮回过神来,迟疑道:“……那你想我怎样?”
“我问你,”许劭廷一翻眼皮:“乔伊·拉蒂莫虎视眈眈,始终视我和四海堂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件事你可以不闻不问;但他现在把矛头转向了阿蓉,隐含着不可告人的阴险目的……你管不管?”
“管!”吴铮毫不犹豫的脱口就答:“阿蓉是无辜的,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那好!”许劭廷又道:“那你想没想过,既然你要保护阿蓉,就避不可免的要和乔伊·拉蒂莫为敌,和他背后的朋党势力为敌,和黑暗天使为敌,还要和草州团为敌……”
吴铮讶异的一摆手:“等一等廷叔!你说前面的那几个还好理解,怎么又把草州团扯进来了?”
“根据未经证实的消息,”许劭廷肃容道:“草州团的最高首领中山龙赤暗地里和乔伊有黑幕交易,围绕的内容不外乎就是偷渡人口、走私、毒品和军火,中山龙赤统领的草州团在地下有庞大的势力,但在上层缺乏话语权,他很渴望借助乔伊改善这种局面;而乔伊呢,正愁找不到替他干脏活累活的帮手,因此双方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