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穿过长廊,勰悫冷冷地走在风中。
阴沉的面色,使他那张不英俊的脸,更多了几分妖怪般的狰狞。林花紧随在他身后,在他愤怒的背影中,忐忑不安。
为了一个纱织,他犯得着这样吗?她委屈地嘟着嘴,那女人算是他什么人,他凭什么相信那女人,也不愿听她的解释?当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欢喜得快跳出嗓子眼,没想到他却残忍地告诉她——他只是为了纱织而来。
从天堂到地狱,只有一瞬间。
灯光黯淡,景物幽暗。她心中的希望,就像四周湮灭的光芒一般,苍白无力。光影交织,竹林轻摇,黑杉树和香萝树交缠的枝叶,将飘浮不定的阴影,投向她的头顶。
他冷淡的态度,漾散在空气中,刺痛她的心。
泪水,默默地流下。
鬼头,如果你此刻回头看我,哪怕只是一眼,我也不会再生你的气,我会全部都听你的,你知道吗?
穿过暗夜,迸出眼瞳的是,蕴含在胸口小小的渴望。
却终究只能是奢望。
泪光闪烁,沾湿他突然停顿下来的后背。
砰——
揉着撞痛的鼻尖,她刹住脚步,却没抬头,“干吗停下来?”
“小心些。”勰悫的声音温柔得没法形容。
林花暗中一喜,宛如百花怒放,原来,鬼头还是在意她的,太好了!
她撒娇道:“好……”
“痛”字还没有出口,忽听勰悫又道:“纱织,你怎么出来了?”那声音,温柔得可以拧出水来。
纱织,纱织!原来他的温柔只为她!
心,破开一个裂口,涌出一股无望的悲哀。
冰凉刺骨。
踮起脚尖,越过勰悫魁梧的肩头,她果然看见手拄木拐的纱织,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迎面走来。
昏黄的灯光,照在纱织秋水为神,玉为骨的花容上,当真是娇怯柔弱,温柔可人。她白玉般的面颊,被冷风吹得通红,就连樱唇也在轻颤。
忽地,木拐一滑,她柳叶般的身子猛然栽向地面。
林花只觉眼前一花,身前的勰悫已经不见踪影。睁目寻去,却看见勰悫一双结实的胳臂,正稳妥妥地轻托在纱织的纤腰上。
原来,他是去做了护花使者!
林花不无嫉妒地瞪着他们,该死的纱织,居然那样怯生生地偎在他怀里,故作柔弱。
纱织垂首,颊上似有红云,她柔声道:“多谢殿下。”
“不必多礼,你怎么不多休息?”
纱织嫣然一笑,“殿下,不过是轻微的扭伤,看来我要在府上打扰几日了。”
林花冷眼旁观,越看越不爽。一个小时前,她不过是想找她问清楚,她赖在地府不走是什么意思,谁知道那女人说的话句句暗藏挑衅,讲到最后,她居然又莫名其妙地当着众人,跌下台阶,搞得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凶手一样。
好卑鄙的女人!看似柔弱,实则阴险狠毒!
林花眼珠一转,冷冷对纱织说道:“你不想念你的丈夫吗?”
纱织脸色未变,继续笑着,“我的夫君最近被玉帝派往凡间公干了,我刚刚已经告诉过他,他说过几****会来接我一起回家。夫君要我向殿下转达他对阎王陛下及殿下的问候。”
勰悫放开纱织,扶她站稳,“我实在是很愧疚,让你出了这种事情。”他转过头,严肃地说,“林花,过来跟纱织道歉。”
林花头一撇,一脸的不屑。他对她和傻子的态度差那么远,什么意思呀?白眼一翻,她冷冷道:“我不会向那种虚伪女人道歉,要道歉你自己去!”
“做错事的人是你!快!”他疾言厉色,看也不看她一眼。
心中那个裂口越开越大,她咬紧牙,忍住。
“你……你不相信我?”她颤声问他。
“我只相信事实。”勰悫一字字地告诉她。
他的目光虽然转回到林花的脸上,却冷如刀锋。
在那样冰冷的目光下,林花的眼圈一红,珠泪禁不住滚滚而下。
勰悫沉着脸,没说话。
“算了,殿下,其实林花小姐也不是故意的,请您别再责怪她了。”纱织曼声说道,猫咪般柔顺的表情,尤为惹人怜爱。
林花气得一跺足,嘶吼道:“少在那里装好人了,你干脆弄断腿,这样就可以一辈子赖在这里不走了。”不理性的话,脱口而出。
勰悫的脸色更冷了。
“去道歉!”他声色俱厉地喝道。
死咬着红唇,林花倔强地站在那里。鲜红的血顺着咬破的下唇,从她光滑的下颌流下。她绕到勰悫身前,纤手一扬,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沉重的脆响声,令气氛更加窘迫。
勰悫惨白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红的掌印。
“啊!”纱织掩嘴惊呼一声,“林花小姐,你怎么能动手打殿下?”
“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插什么嘴?”她吼向纱织。
纱织垂下头,眼泪在星眸中委屈地打着转。
“闭嘴!”
一声厉喝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吼得她立时顿住骂声。
她不置信地睁大眼睛。
怒容满面的勰悫,铁青着脸,“从今天起,不准你再接近玉郦阁,更不准再对纱织无礼,否则我一定会重重地处罚你。”
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往昔的温柔,只有冰一样的冷漠。
林花一怔,勰悫对她从未这么凶过,即使她多次辱骂他,他也不曾这样待她。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纱织。
心,碎成一瓣瓣,跌落一地。眼泪,却奇迹般的一滴也流不出,睁着一双美眸,她伤心欲绝地吐出了几个字:“鬼头,我们完了。”
半掩着脸哭泣的纱织,听到这句话,衣袖下的唇轻轻向上弯起。
她的夫君尚淮将军,年轻英俊,工作能力超强,是玉帝最钟爱的臣子。当年所有女人都羡慕她能嫁给他,孰不知风流的尚淮将军也是情场浪子,他爱她,也更爱除她之外的更多女人。
三年来,她不知流了多少泪,终于对他们的感情绝望了。
之后,她想到了勰悫。
他虽然长得丑陋,但是极其温柔,令她曾有一度想嫁给他。
如果,能再次体会那种被他呵护的温柔感觉,她受伤的心一定会慢慢得到愈合吧。谁知,他却爱上了别的女人。
她心中又妒又恨,这本来是她应该得到的一切,现在却全被林花抢走。所以,她要破坏。
哼,她得不到的,任何人都别想得到。
凉风轻拂,吹动一个僵化成石的娇俏身影。
那人影蜷缩在一方怪石之上,目光却被远处玉郦阁半敞的窗户所牵引,定定瞪着窗内的景象,泫然欲泣。
万年古木的绣榻前,纱织手捧刺绣,巧笑嫣然,美眸流芳。她的身侧,勰悫温柔相伴,眉眼含笑,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他们笑得是那样的甜,仿若一幅绝美的画,眼波交汇间,无限的浓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窗内飘出的笑声,传入耳中,那人影如遭雷击,簌簌发抖的娇躯,抖动得更剧烈了。雪白的脸色,在桃红的长裙下,脆弱得近乎快要崩溃。
她缩着双肩,痛苦地抱住自己。
为什么她要来?明明已经绝望了,为什么她还不死心?难道非要亲眼看见才能彻底绝望?那笑声像巨雷,炸得她耳内“嗡嗡”地乱响个不停。
不,她不要听,她不要看!
捂着脸,她拔足狂奔,奔到外院,她绝望地恸哭。
泪水和着悲伤,一点一滴地浸入地面。
一时间,她的世界天昏地暗。
“大美人,让我来安慰你,好吗?”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林花一瞪眼,怒不可遏。
她循声找去,身后却空无一人。
“美人儿,我在这里呢。”轻佻的声音在她的前方再次响起,林花觉得面上一凉,她竟被那人给亲了一下。
色狼!地府竟有色狼。
此刻,是该展示她在军训时所学的现代女子防狼术的实用性了。
要知道,她可是以优秀结业的。
“你……你……”那人没有料到外表柔美的林花出手如此之快,等他想还手时,林花已经牢牢地占据了上风。
“别随便欺负女人。”她居高临下地告诉他。
“夫君——”
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长空,纱织扔下拐杖,跛着脚扑到那色狼身上失声痛哭。
勰悫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林花踩在尚淮将军受伤的头上,“凶残”地狂笑。
她疯了吗?
“你在做什么?”他神色冷峻地问道。
林花一翻眼皮抬高头,冷声道:“看不到吗?打色狼。”
“你说的是尚淮将军?”勰悫的声音越变越冷。
地上的尚淮将军,哼哼叽叽地说道:“刚刚我看这位小姐哭得很伤心,好心上前询问她,不想她抬腿就踢,张手就打,我……我……”
纱织伏在他身上哭得死去活来,泣声问道:“林花小姐,我的夫君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下如此重手?”
尚淮将军是天庭重臣,他的人品有口皆碑。瞧着腿伤未愈的纱织,再看看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尚淮将军,勰悫愤怒地拽起林花的手,命令道:“道歉!向他们夫妻道歉!”
林花被他抓得生痛,不禁挣扎道:“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凭什么我要向这样的人道歉?”冷哼一声,她别过脸。
“快去!”勰悫不由加重手上力道,林花却只是咬牙承受。
“算了,我不怪她……是误会……”尚淮将军有气无力地说。
“死色狼,少在鬼头面前装好人!”
她还没骂完,勰悫用力一扯,“喀嚓”一声,她的手竟然被他拉折了。
好痛!抱着火辣辣手臂,林花跌坐在地上。
“你宁愿相信他们,也不相信我?”她抖着眉尖颤声问。
她小脸微仰,痛得虚汗涔涔,眼瞳中希望和绝望交错的复杂情感,在一瞬间震撼了他的心。他该拿她怎么办?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变得如此哀伤难过,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他脸一沉,冷漠地告诉林花道:“我早说过,再犯错我不会轻饶了你。”
林花睁大眼眸,这就是那个宠她爱她的勰悫吗?不!他不是!不是的!
直直地凝视着勰悫的眼睛,她怒极反笑,“不错,我就是天性凶残,我就是喜欢毒打别人为乐!”
她凄楚地大笑着,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透明的哀伤,薄薄地漫过她的脸。痛彻心扉的绝望,烟灭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她的天空,被悲痛和绝望撕得百孔千疮。
脸笑得渐渐僵硬,双唇噙着凄绝的恨意,她说:“我恨你,鬼头。”
眼前一片漆黑,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不会再冰冷,因为,她的心早已死去。
幽冷的天空中,竟然飘起绵绵细雨。
万鬼欢腾!
众小鬼穿梭在雨中,跳着叫着,享受着这珍贵的奇迹。因为,地府是几百年也难得下一次雨的。
临窗而坐,听着雨落在屋檐滴答的脆响声,看着空中翻腾的阴霾,勰悫却很忧伤。脑海中总也抹不去林花那双透着恨意的眼神。
难道真的是他冤枉了她?
听到门被推开的响声,他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来了。”
疲惫的声音在空寂的书房中,流露着一股深深的痛。眼眶下,那两个浓黑的眼圈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连眼瞳也看不清了。
湟凡天打量他几眼,本想责备他几句,但看见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只得玩笑道:“你怎么成熊猫了?”
勰悫一叹,摇头,“她怎么样了?”
“我帮她把断了的手接回去了,没大碍了。你也真是的,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折断她的手臂啊,难道你们不准备参加半个月后的东西交流盛会了?”湟凡天声音一顿,接着又说,“你为何不亲自去看她?她很伤心,因为你居然不信任她。”来之前,他特意绕去看望过林花。
“我怎么不信任她了?”勰悫火了,她仍然还不悔改。她做的那些事,有些虽不是亲眼所见,但是证据确凿;更何况,他还亲眼目睹了她的一次暴行。
她仍坚持没有做错。她太倔强了!
“从纱织滚下台阶的那一刻,你就认定粗鲁凶悍的小林林就是推她的凶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纱织是自己滚下去的呢?小林林虽然凶悍泼辣,但是绝对不是你想象中那种阴毒的坏女人。”
“纱织为什么要自己滚下去?”勰悫不解地反问道。
“无论是神仙或者凡人,都会嫉妒,而嫉妒就是世界上最毒的毒药。纱织喜欢被你高高捧在手心的优越感,突然间林花把那份优越感夺走了,所以她就要再把它抢回来。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你眼中的纱织仅仅只是你看见的一个刻意伪装的幻象而已,真正的她可不是你脑海中那个清纯娇柔的蜜糖儿。虽然她心灵手巧,但是在织女集团里的人缘可不怎么好。和她相处过的人都说她为人刻薄,冷酷无情,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自私鬼。”
“怎……怎么是这样?”勰悫惊呆了。
他不能相信,那样柔弱的纱织,居然会一直在他面前演戏。
但是,他绝对相信湟凡天所说的每一个字,虽然有时他喜欢捉弄他,但是在大事上,湟凡天从不说谎。
“她的丈夫尚淮将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工作能力的确是无人能及,但是你可知道,他为人下流,酷爱女色,见到小林林第一面就居然轻薄她,所以她才会狠K他一顿。教训一个轻薄自己的色狼,她应该没有做错吧?不过,她下手是太狠了点。”湟凡天摸着下巴,想到堂堂尚淮将军被K后的悲惨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时间,如遭雷击!
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错怪她,冤枉她,完全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甚至扭断了她的手臂。
勰悫后悔极了。
他不该那样对她,为什么他不能相信她的话呢?
——是因为那次她主动放开了牵着他的手。
那件事,成了他的心魔,趋之不散。
“小阎王,你怎么会突然不理小林林了?是她惹你生气了吗?”
犹豫再三,勰悫还是将那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湟凡天听完后,叹息道:“你也太不懂女孩的心了。女孩们的心都是很复杂的,感情随时都很微妙,尤其是在见到前情人时,在本能上希望现在的情人能从某一方面胜出。如果我没有猜错,她以前的情人长得怕是很英俊吧?”
“很英俊。”
“你也知道你绝对不可能靠外形去赢过他,所以小林林那时的放手,只是她单纯的虚荣心作祟,并不是她不爱你,谁都会希望自己的爱人长得英俊或者美丽吧?”
“是吗?”勰悫很怀疑。
“你没有看见她凄哀的泪吗?那可都是为你流的泪啊!女人会为一个男人流泪,除了喜欢他,难道还能是别的原因吗?”湟凡天一捶勰悫的胸口,提高声音反诘道。
“你知道小林林为何对参加东西交流盛会如此起劲?”
“她想复活回家。”勰悫淡淡地说。
这个已经不是秘密,从林花那张雀跃的脸上和无数次的梦呓中,他都曾看过、听过。
湟凡天一摇头,“为了能让你换张英俊的脸,她拼命地在为你而努力。其实她对游泳有天生的恐惧,因为她曾经差点被水淹死。”
勰悫脸一沉,眼眶下那两个黑眼圈更黑了,“原来她还是在介意我的丑陋,难怪王仕文会说她一直喜欢的是美型男。”
“不是的!”湟凡天凑近他,“她只是想让你不再为那张丑陋的脸而自卑,任何人都会尽力让自己心爱的人获得幸福快乐。”
一瞬间,一股暖流滚过勰悫的心。
他忽然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温暖如春。
林花真的是喜欢这样的他,即便丑陋,她也不在乎。她处处为他着想,而他却那样伤她的心。即使他们处于目前这种冷战期,她也仍然在为他的将来努力。
原来,母亲的话都是对的——
林花看见了他美丽的心灵。
眼见勰悫仍在发呆,他催促道:“快去找她吧,她在等着你呢。”
“她……不恨我吗?”勰悫低声问道。
“她恨呀,恨不得要我把你的双手都折断。不过一听你要去见她,马上又爬起来梳妆打扮了。”
“我立刻就去。”勰悫一整长衫,化成一道青烟而去。
加油,小阎王!湟凡天笑嘻嘻地道。这两人,谈个恋爱也这么麻烦,真是的!
乌发如云,明眸流波,凝脂般的冰肌玉肤……
铜镜中,映出的娇弱人影,有着勾魂夺魄的美丽。那是全天界最美的容颜,却是她心头最痛的伤。
眼波流转,微笑,如涟漪层层漾开冰封的娇颜。仿佛,一季的鲜花全在暗夜中突然绽放。
两行清泪却缓缓滑落下来,她恨,她恨这张绝美的脸。
一刻钟前,纱织来“看望”过她,却也带来令她肝肠寸断的真相,原来,鬼头并没爱过她,他真心喜欢的是那个和她有着同样面孔的天界第一美人——菱花仙子。
可笑啊,到最后她竟然只是别人的替身。更可悲的是,她的名字居然也会和那个人完全相同。
透过纱织给她看的画像,潜意识里的恐慌慢慢浮上台面,画像中,菱花仙子虽然和她长得一样,可是却拥有一股天生的仙姿,那种柔弱的少女娇羞和楚楚动人的妩媚,正是动作粗鲁的她,不曾具备的魅力。
她忽然忆起,有次半夜鬼头起来给她盖被,曾经喃喃念起过这个名字,那时,他好像说的是,对不起,菱花仙子。
当时,她甚至还在偷乐,以为鬼头将她当成了仙女,原来,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她的自作多情,他不过是透过她的脸,在思念着他的爱人。
嫉妒地咬紧下唇,她浑然不觉贝齿已被鲜血染红。
鲜红的血,嫉妒的脸。
铜镜中扭曲的面容,微光下泛着一股奇异的美。
难怪……他会在第一眼看到她时,毫不犹豫地赦免了她的罪,难怪他会对刁蛮任性的她温柔宠溺,原来那都是他对菱花仙子的爱恋在作祟。
他爱的始终是菱花仙子,而不是林花。
喀嚓!心碎成了几片。
门外,传来平稳的脚步声,她知道是他来了。痛苦地捂住脸,她踉跄地站起来,找了块棉布裹到了脸上。下意识地裹紧脸上的布,除了透气的隙缝,她什么也不想让他看到。
因为,那是他朝思暮想情人的脸。
“林花。”纱幔外,他的声音在温柔地唤她。
她挺直身子,正襟危坐。
站在帐外,勰悫看到她脸上蒙着一块古怪的棉布,他忙撩起纱幔走近她,“对不起,我冤枉你了,是我自己小心眼,所以才没有相信你,请你原谅我吧。”
“我们完了。”她冷冷地说。
他深情地凝视着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她:“我真的不喜欢纱织,我一直喜欢的人都是你,林花。”
岂料他的这句话,仿佛捅到了马蜂窝,林花暴跳如雷。
“一直?是多久?别叫那个名字,给我滚!”泪水,很快浸湿了一大片棉布。
“我没有欺骗你,我喜欢的人真的是你,林花。”
菱花!菱花!他还在呼唤那个菱花的名字。
“闭嘴!闭嘴!闭嘴!”她跳起来怒吼,捂住耳朵嘶喊。愤怒中,她一把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扫到了地上。
小瓷瓶们落在地上碎成了一朵朵白色的小瓷花。
“滚,滚得越远越好!”她歇斯底里地咆哮,像只被激怒的狮子。
静静地站在一地的碎片中,勰悫任由她又吼又叫。直到她吼累了,他才缓缓走过来,弯腰一片片清理着她脚边的瓷瓶碎片。
“快滚!”她一脚踢在他的手上,令他捡起的碎片又落到了地上。
勰悫没有发怒,他重新拣着碎片,“等我把这些清理干净后再走行吗?你喜欢赤足,不弄干净你会受伤的。”
啊——她狂叫一声,抱着头狂奔出去。
他的温柔到底为谁?
他不喜欢她,她心痛;他喜欢她,她更心痛。天啊,从开始到现在,她都在心痛。
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难道她的前世真的是十恶不赦坏女人?
菱花仙子,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雨水洗濯的天幕,依然带着地府特有的色彩,浓黑、幽深。
窗前,他默然伫立。
深锁的眉心,仿佛承载着无数重荷。纱窗上,朦胧的美丽倒影,那是她梦影般迷离的胴体。落花残留的心灵,浮散着的幽微香气,那是梦魂中难以忘怀的唯一幸福。
却也被他亲手给毁灭。
穿过黑发,他的手,指节已经悔恨得在发白。
林花,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想起她曾经的甜笑,他开始焦躁地在窗下踱步,要怎么样做,他们才能重新回到以前的甜蜜时光中去呢?
唉,轻叹一声,思绪在窗外飘进的花香下,渐渐飘远。
两天后东西交流盛会将正式开始,他和林花的比赛是在盛会的第一天,以目前林花和他的关系,弃权是比较明智的做法,但是玉帝说过,弃权就等于认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
和撒旦的比赛该怎么办呢?短短两天,要他再去哪里找一个能像她那般真爱他的女孩?
窗外,似乎开始飘起了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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