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之事颇为复杂,并非一时能够说得清,况且此事牵连重大,此地并不宜详说。朱元慎四周察看一番,便与李慕秋说道:“此事我们回家再说!”他当即蹲下身子,一把将李慕秋抱起,匆匆赶着马车驶向家中。
朱元慎紧闭屋门,将李慕秋拉至近前,郑重说道:“秋儿,你出生时异象惊人,爹爹原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无奈秋儿你如此自责,爹爹岂能忍心让你苦苦煎熬?如今你已六岁,能够明白许多道理,爹爹便将这些隐秘之事告之于你。你要记住,此事绝不可泄漏一丝,即便是林叔林婶也不行。如若不然,一旦机密外泄,你便会害了他们性命。甚至你我的性命也将不保!”
想起五年前种种经历,他不寒而栗,至今对修者的狠辣决绝仍记忆犹新。他不想重蹈覆辙。是以,他千般小心,对李慕秋反复叮嘱一番。当然,李慕秋较一般孩童,要稳重成熟得多。虽然才六岁,其心智却堪比十多岁孩童,这也是朱元慎决定告诉他隐秘的一个重要原因。
李慕秋知事非一般,他从未见爹爹如此小心在意,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爹爹放心,孩儿必然谨记在心,绝不外泄一丝一毫!”
朱元慎面露满意之色,语重心长地说道:“秋儿,你一定要记住,你绝不是鬼子!所以一定不要轻贱自己!传说中鬼子会将家中所有人克死,可你却没有!你生下来之前,你娘便死了,所以你娘绝不是你克死的。还有爹爹我,五年来,更是身体康健,不曾一病,反倒是在你出生前,爹爹身子骨虚弱。若你真是鬼子,又岂会如此?”
五年前,对于鬼子克家人之说,朱元慎是相信的。然而,那时他并不在乎,他只想好好保护与李玉竹共同的骨血。然而五年已经过去,朱元慎并未死去,相反身子更加硬朗。从他自身的体验来说,鬼子根本不会克人!他不由开始怀疑鬼子克人说法的真实性。
从李玉竹死后产子来说,李慕秋无疑便是传统意义上的鬼子。世俗中,一旦形成固有的观念便很难改变。传说中鬼子便是会克人的,如果有人忽然说鬼子不克人,必然无人相信。是以,朱元慎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他直接以事实来说话,否认李慕秋鬼子的身份,让其走出阴霾!
基于善意,朱元慎第一次欺骗了李慕秋!
李慕秋听得自己不是鬼子,也不会克死爹爹,顿时高兴起来。他六年的生命中,与爹爹彼此相依为命,爹爹早已是他唯一的牵挂,他不希望爹爹出任何意外。
朱元慎亦开心笑了起来。
片刻后,他继续述说着当日那些秘辛,仅有他一人知道的秘辛!为了让李慕秋建立信心,他豁了出去。
“而且,秋儿你一定要知道,你与他人大不相同。不独因为你娘亲死后才生下了你,更是因为你出生时,曾生出滔天异象。天空中万里层云,漫天雷光,化作一条滔天巨龙。那异象便应在你身上。那条巨龙最后消失了,它去了哪里,恐怕无人知晓!但爹爹却是知晓的。”朱元慎的脸上闪过一丝神秘。
李慕秋想着那些异景,登时被勾起无限好奇,脸上无尽神往,痴痴问道:“神龙?那神龙一定很大,很威风,我好想见见。爹爹,它去了哪里?”
朱元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亲眼看见它化作了一件宝物!”
“神龙化作宝物?”
“正是!我取来给秋儿见识一番!”朱元慎起身转向里屋。
当日,此剑曾被沙河三雄当作凡物丢弃。修者们陆续离开长天镇后,朱元慎又将其检回,妥善收藏起来。他曾亲眼见证它的来历,又怎会任它随意暴露在外?
片刻后,他自屋内取出一件长长包裹,置于桌上。他小心解开层层包布,露出一柄长剑来。那柄长剑锈迹斑斑,剑尖已不知去向,正是那柄锈蚀的断剑。
他用手轻轻摩挲剑身,追忆道:“当日,神龙正是化作了这柄剑!守护在你身边,直到你顺利出生!所以爹爹才敢肯定,你必定生而非凡!”
李慕秋满是疑惑,这柄剑太过普通,普通到比凡铁尚且不如。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爹爹拿错了?
朱元慎心领神会,自然明白他为何如此,他不由正色说道:“此剑,我也未知它有何神异,但它的的确确是雷龙所化。当初,仙师们也未看出他的不同,只当它是凡物!”
李慕秋愈发感到不可思议,他缓缓伸出小手,往锈剑上摸去。
顿时,那柄锈剑传来熟悉的感觉。仿佛千百年来,这柄剑便应该握在自己手中,内心浮出隽永久远的意味。
那锈剑握在手中,仿佛立刻有了生命般,向他传来无尽喜悦。
忽然,锈剑剑身开始微微轻颤,李慕秋的元魂亦随之震颤译动,二者竟似生出了共鸣般。
毫无征兆地,那锈剑透过重重锈斑,徒然向外射出万道毫光,那老旧的锈斑登时如雪片纷飞,往空中飘散,顿时射出一片灿烂辉煌。哪里还有丝毫破败模样?
只见,那柄剑剑身如龙,金光闪耀。剑柄处龙首吞日,气象滔天;剑锋处龙鳞密布,锋锐无双。无一不显出它的非凡来!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剑尖已不知所踪。
此刻,李慕秋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只要他愿意,这柄剑便可以立刻融合体内,变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正当他要有所行动时,忽然,一块鱼龙形玉璧突兀出现在他的元魂内,玉璧上的迷你小龙,对着他躁动不已,登时切断了他与断剑的联系。那柄剑,顷刻间恢复原貌,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然而,在他脑中却响起咆哮的声音:“无知小儿,天剑已残,若不集齐断剑,开炉重铸,威力将十不存一,难道你想毁了这柄神器?今日若你祭炼了此剑,他日便再无重续之时。”
李慕秋忽然感到一阵疲倦,那些言语再也听不真切,登时伏于桌上,鼻息沉沉睡去。
朱元慎已被惊得呆若木鸡,连嘴巴都合不拢。
这柄剑居然与李慕秋产生了如此惊人的异变!
当初,他只是凭种种迹象推断,或许它与自家孩儿有关!如今,这么快便得到证实,而且是由他亲眼见证,他顿时兴奋莫名,喃喃道:“我早就知道,我的孩儿,生而非凡!”
李慕秋足足睡了一日夜,第二日傍晚,他才幽幽醒来。他回忆昨夜之事,感觉似乎遗忘了什么。他只隐约记得,自己伸手摸了那把锈剑,那剑便发出光亮。之后,之后……想要记起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李慕秋拼命抓着脑袋,感到头疼欲裂!
他思索几日,但是毫无头绪,他只得作罢。便与朱元慎一道享受无比难得的相聚时光。
当朱元慎告诉李慕秋,今后要带他一起行商。李慕秋顿时兴奋雀跃,和爹爹在一起,正是他一直的心愿。
在自家小院内,朱元慎开始着手改造马车。李慕秋则在一旁仔细观察,并不时给他递些工具。
他计划在马车上造一个小的隔间,方便李慕秋沿途休息。他再也不想将李慕秋留在家中,受其他孩童欺凌污辱。
他用心思考每一个细节。在隔间内不仅有小床,还有柜子,既可以休息,又可以放些书和玩具,这样李慕秋便不会太过无聊。这里将是他的长期居所,自然要用心将它打理得更加舒适些。
整日忙着敲敲打打,朱元慎连续改造了五日,才算完成。
在此期间,李慕秋曾与爹爹讲述了那个奇怪的梦。因那梦太过离奇,朱元慎亦毫无头绪,二人便不作他想,就当它只是个寻常噩梦了事。
元宵一过,朱元慎便带着李慕秋一起上路。林氏夫妇颇为不舍,双方挥泪而别。
从此,父子二人协手踏上行商旅程。
李慕秋兴奋莫名,自不待言。
朱元慎担心李慕秋无聊,有空时,他便会教导其读书识字。
哪知李慕秋聪颖过人,那些字都是一教便会,毫无难碍。李慕秋学得轻松惬意,反倒是朱元慎教得疲累。原本打算一个月教完的字,三日内他皆已教完。朱元慎暗暗吃惊,思忖道:若是自己一日便能教完,恐怕自家孩儿一日便可识得所有字。这自然也带给他莫大的惊喜。
朱元慎本就带了许多书上路,此刻倒是方便,直接交予他自行观看便是。若是书中有难明之义,便可以直接相询。
李慕秋的兴趣博杂,所观之书,无奇不有。他既喜欢诗的韵律,又喜欢猎奇,山精、海怪、神兽、妖灵的传说更是他的大爱。有看得累了,他便与爹爹聊聊家常。
有时朱元慎甚至将他抱在怀中,一道执鞭驭马。父子二人倒也兴趣盎然!
这一路上,他二人风尘仆仆,在石头镇、青风镇、长天镇、沙河镇等诸多市镇间来回辗转。所见之事,无一不感觉新鲜。
既有高山峻岭,也有滔滔江河;其秀美壮阔!
既有风土人情,也有芸芸众生;其千奇百怪!
既有悲喜忧乐,也有贪怒嗔痴;其百态无常!
见识如此,李慕秋的心智、阅历自然明显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