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云楼。
我半卧于栏杆处,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衣袖之上的流苏,时而扬眉望向坐于一旁的程景翊。他今日难得换了身绯色长袍,与我一同受邀共赴诗宴。
满桌的文人雅士,豪放洒脱,有的字字珠玑,辞藻瑰丽,有的一语正中红心,更有甚者,直击当世朝政。我静观他们如何吟诗作对,却无心加入这场文字盛宴。就像一个局外人,置之度外,偶尔有人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我不过是淡笑两声。
程景翊亦是如此,我知道,纵然他有心作诗,作为一个程家人,他眼中,只能有我这个殷公子。
直至有墨衣男子忍不住道:“殷公子受邀赴宴,怎的不作诗,反倒坐在这里落个清闲?”他眉目清秀,声音清朗,看上去与我相差无几。我瞥了一眼他衣裳,也只他算得上是有头有脸家的人物。
我扬手,举起茶杯,轻抿一口,轻笑不语。余光淡淡瞥向身旁程景翊。
程景翊立刻会意,朝**拱了拱手道:“公子向来如此,诸位莫要见怪才是。”
“这便是殷公子之过了,大家难得一聚,若是这般一语不发,反倒是显得生疏了。”墨衣男子接着道,“不如与在下对幅对子,也算是给诸位一个交代。”
原本便对那些诗词歌赋不感兴趣,饶是有时看上几本,却也不过是打发打发时间。我微扯嘴角:“也好。”
……
几日过后。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卷帘摇曳。我盘腿坐在雅间的软垫上,看着醉云楼独有的风景,有些失神。残阳如血,让我总是感觉一张邪魅的笑颜摆在我的面前,挥之不去。
“殷公子,你看着醉云楼如何?可是整个长安城最为闻名的酒楼。”坐在我身侧的华服男子笑道,双眸之中神采奕奕,仿佛对这些雕梁画栋的装饰很是满意。他是朝中一品大员之子,但我对他并无好感。
爹爹说这个人喜好奢华,虽然满腹经纶,但却胸无大志,难成大器。我与他结识结识倒无大碍,毕竟他是一品大员的儿子,难免以后会有一个一官半职的,也不好得罪。
身旁有不少人附和着他的话,而我只是坐在一旁,眼对鼻,鼻对口,口对心,许久才开口淡淡道:“醉云楼,果真名不虚传。”
身旁的公子少爷不停地谈论,我懒懒打了个哈欠。殊不知,几日前我便已经来过这里。
“听说殷公子号称‘小诗王’,今日难得一聚,倒不如作上一首诗,也好让各位一睹殷公子的风采啊。”坐在我对面的人说道,我看见他双眸之中满是不屑。这人我认得,他是安乐侯的次子,平时为人心高气傲,但却又是最有可能成为世子的一位。
听着这称号,我不禁一怔,敛眸,当日不过是随口吟了几句,怎会有如此称号?细细想来,又觉得平常,趋炎附势早已成风,以我的身份,倒是不少小人巴结。
片刻,我缓缓抬眸,只是扫了他一眼,捻起桌上的茶杯,看着杯中波光阵阵,嘴角勾起一丝淡笑:“不敢当。”我的语气并无半点儿恭谦之意,任谁听了都觉得言不由衷。
我长得无貌,又一语不发,也难怪二公子敢如此挑衅。我倒是很想看看,到底是他为难了我,还是我赢了他。
二公子倒也不谦虚,只是一扬眉,似乎在佩服我的勇气:“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我们两人来切磋切磋。我说下句,殷公子来对上句,如何?”
这倒是前所未有,自古都是有人出上句,让人对下句。二公子这一种,可是头一遭。
他的这句话我只当他是想要玩出点儿新花样,我倒想挫挫他的傲气。面前的人如此看低我,我自然不能遂了他的愿。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我抬眸,直视他不屑的双眸,拿出了以往在深闺面对丫鬟时的冰冷。其实我知道这个二公子得罪不得,但我依旧一意孤行,因为我只想让他们知道,貌丑又如何?殷家公子不好欺。
二公子微微昂首,他头上戴着的紫金冠在霞光的照耀下光华流转。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眸光流转,薄唇勾起一丝轻笑,是那种奸计得逞的笑意:“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只听“唰”地抽剑声,额间便是一道白光袭来,寒光阵阵,惊出我一身冷汗。二公子手握他腰间佩戴的剑,剑锋直指我的眉心。二公子对我怒目相视:“你好大的胆子!我南齐大好河山应该百年昌盛,你却说它动荡不堪,居心何在!”
我感觉身后有响动,立刻伸手挡住了身后欲要把剑程景翊。我的声音不卑不亢,字字铿锵:“是与非,明眼人自是看得出来。如今时局如何,本公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有意无意地瞟向其他人,冷笑一声,“莫非本公子在这里胡言乱语,咒我大齐不成?”
个个噤声,心中一寒,诸位皆以兄弟相称,把我真正当兄弟的又有几个?
长袖之下,我双拳紧握,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水。我是丞相的独子,他们自然不敢把我怎样,可现如今有人拿剑指着自己的眉心,安能不畏?但我绝不可有恐慌之色。否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殷家公子是一个没用的懦夫,草包!
“你……”二公子举剑之手一颤,顿了顿,似是正在想一个给我定罪的理由。
我恍然醒悟,并非二公子单纯的挑衅,而是有人设下的一个更大的陷阱。眉心的白光晃得我眼眸生疼,佯装淡定地敛眸,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将自己的额头与剑锋拉开些许距离。细细思索与二公子一派之人。
莫非……
“二公子有何好好说,何必刀剑相向呢,可能殷兄也并非有此意。”不知是谁在旁边和解,一旁也有人附和着。我知道他们是畏于我爹爹的权势,而并非因为我。
“刘兄说的没错,刀剑无眼啊。”坐在我身侧的一品大员之子边说着,边往后退了几步,生怕那把泛着寒光的长剑刺伤了他,“二公子还是放下剑来,好好说话。”
我坐在那里动弹不得,眼前只有那一道锋利的白光。
二公子蹙眉,厉声说道:“你们也莫要为他求情,别说是殷公子,就算是皇亲国戚,犯了大错,也应该依法处置。现如今殷公子有谋反之嫌,不过看在他有心悔改的份上,我就先把他带去府中好好审问。”他说的大义凌然,慷慨激昂,果真是一个厚脸皮的家伙!
我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有当今圣上的御赐腰牌,大事小事均可插手,不必送交官府,直接带入我府审问。诸位,不必求情!”他一脸正色地取下腰间的腰牌。长袖一甩,猛地亮出来。雕花窗外的阳光斑斑驳驳地洒下,落在那块镶金的腰牌之上,为他平添一股子英武之气,“来人!”
可将如此宝贵之物借与他人,呵……
门外的侍卫才冲进来,我就感觉身后一空,听见呼呼的风声,刀光剑影之中,看见程景翊那张俊美若刀削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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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里面的古诗句,各位凑合凑合……实在是想不出来。
这里给读者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