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多少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只要看历年高考考场外边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场景就可以料想到。可是等在外面就能让自己的孩子多考几分吗,潘炎不以为然。于是,在高考前一天,她拉着潘父的手说:“爸,明天您可别送我,您血压高。”潘父乐呵呵地对在一边削苹果的潘母说:“瞧,女儿真是她爸贴心的小棉袄。”又转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潘炎:“放心,炎炎,爸爸就在家喝喝龙井,看看报纸,绝对不去送你。”
潘炎笑容僵了僵,“妈,您也别去了,那太热!”潘母叉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我可不去那受罪,明儿我得去准备和老姐妹去云南玩的东西,我这回得去半个多月呢,你就好好考吧。”这是什么境界的父母啊,境界高的让人心里哇凉哇凉的。
爸妈回屋了,潘淼嬉皮笑脸地凑到她跟前:“失望吧,你求求我,我陪你去。”“美得你,我本身就没打算让人送,又不是没腿。”
“你怎么去?打车?坐公交?还是走着?你是没参加过高考,算了,谁让我是你亲大哥呢,我就大发慈悲,骑车带你吧。”
“不用!不领你的情!我走着20分钟也到了。”“你知道天儿多热吗?我怕你路走一半,脑浆子就晒干了,还考个屁。拧种!”
高考当天,潘淼死拉活拽的把潘炎按在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路顺利,到了考场外,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已然是一副车水马龙的场面,颇为壮观。天气很热,似乎只有这么毒辣的日头才配得上这场同样毒辣的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的考试。
“赵南征那丫头呢?不在这考?”潘淼把水递给妹妹。
“恩,她在化四考。”潘炎接过来,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温吞的,不凉,不好喝。”“你傻吧,太凉了肚子疼怎么办,别喝太多,要不老想去厕所。”潘淼的心比她细多了,潘炎心里挺感动,嘴上却不吃亏,低声囔囔:“我跟你说哈,别说我傻,我这傻了小半辈子攒下来的智慧,就等着今天用在刀刃上呢。”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就要进考场了,潘炎的腿开始打颤儿,可怜兮兮的问:“潘淼,你说我要是没考好怎么办。”“那你就完了。”潘淼郑重其事的回答。
潘炎真是想哭的心情:“你这是安慰我吗?你应该说:潘炎,你从小学习不好考试好,你就是为考试而生的,你还可以说,再重要,也就是个考试,考好考坏,能死咋的。你怎么着也该这么说啊。”
潘淼拍了她脑袋一下:“你不是啥都明白吗,现在别人说啥都没有,就得看你自己。你从小脑子慢,学的也慢,可每次考试都不错,能下的工夫你都下了,该写的卷子你写了好几十斤了,该熬得夜,你比别人只多不少,你为什么不能考好?你怎么可能考不好?”
走进考场的那一刻,潘炎无比自信,潘淼说的对,她,怎么可能考不好呢?
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回想十年寒窗,只为这两天,不觉有些滑稽,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走出考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南征打电话。半小时后,两人在工化四中不远处的那个KFC碰头。KFC里也是人声鼎沸,大多是高考完的学生。
南征朝潘炎嚷嚷:“这太吵,要不去costa吧?”潘炎抱着柱子不撒手,笑嘻嘻的说:“不去,就在这儿,咖啡怎么比得上圣代更映着现在的心情呢。”坐定后,“你考的怎么样?”两人异口同声地问。“还不错!”两人异口同声的答。“你数学怎么样?”“你英语怎么样?”问完后,又是相视大笑。潘炎的烂数学,赵南征的菜英语,这已经成为柳西一中高三(2)班最广为人知的“佳话”。
“考之前,我们家潘大郎给我突击过,我觉得高考这次的数学应该是我历年来考的最明白的一次。你呢,你呢?英语怎么样?”南征满面春风的说:“哈哈,那你得问我左边的那哥儿们考的怎么样。”
潘炎了然,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和南征都是互帮互助,她抄南征的数学,南征抄她的英语,她就是坐在南征左边的那个人。可是没想到这妞竟然高考也敢抄:“赵南征!你胆儿也太肥了。这可是高考。你也敢抄!被揪住怎么办?”
“放心,我这5.0的小眼神儿,头都不用怎么歪,就啥都能看见,再说,我这也不是抄,就是瞄了几眼,借鉴一下。”
“瞄了几眼?您老人家这几眼,能瞄到好几十道题的答案,雷达的探测能力也就这样吧。”南征听了笑的前仰后合:“我就是喜欢你这张嘴,比黑寡妇还毒。”等她笑够了,潘炎生出几分担忧:“你左边那人英语到底怎么样,有谱没谱?”“放心吧,我看到他包里装着老厚的一本英语词典,都翻得起毛边了,水平肯定差不了。他一定是上天派来解救我的,把我拉出ABCD的苦海,我的恩人啊,他一定会找到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然后幸福的了此残生。”
两杯圣代下肚,愉快又浮躁的心情渐渐缓了下来。“潘炎,你说我是不是太坏了?”南征用勺子杵着杯底,若有所思。“干嘛这么说?”潘炎不解。“平时作弊也就算了,高考我都作弊。好大学竞争那么激烈,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这个烂萝卜非要耍手段挤到个好坑里,我一定会遭报应的。”南征的话大出潘炎的预料,关键是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宽慰她。
“你说沐西是不是真生我气了?”南征的思维倒是发散的很。潘炎也乐于她不在刚才的事上纠结:“很可能。”“我和他约定吵架的时候,如果谁在晚上12点给对方打电话,就一定要和好。”南征托着下巴,可怜兮兮的说。
“那是你们没吵架时候的约定,在吵架的时候不具备任何的效力,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而且我告诉你,以后千万别晚上12点给别人打电话,没准人家睡得正香,你打电话纯属找抽。”
南征不说话了。潘炎看着对面郁闷的赵南征,心里其实也不舒服,旁观者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沐西的脾气再好,也是个血气方刚,有傲气的男子汉,何况他并不是真的脾气好,南征看不出来,可她看的很清楚,沐西在忍,一直在为了这份感情忍,现在不过是忍到一定的份儿上,那根紧绷的弦断了而已。人人都说女孩比男孩早熟,可这话不适用于南征和沐西身上,南征在相处中更多地是把沐西当做一个与众不同的哥儿们,可是再与众不同,也还是哥儿们。而沐西需要的,却是个女人了。
在等考试结果的那些天里,潘焱一直住在南征家,那是一段黑白颠倒,昼伏夜出的日子。白天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懒洋洋的,不是睡觉中,就是打瞌睡,可一到了晚上,就兴奋的不行,穿着最漂亮的衣服,逛遍了京城迷离的夜景。她们还想过要去酒吧,夜店。人生嘛,本就应该有段肆意而为的日子,只是都已经站在了门口了,却实在迈不起进去的步子。那种灯红酒绿对她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执念贯彻的更为彻底,她们注定当不了“坏孩子”,这着实让人有点扫兴。
她和南征都没有刻意去记高考成绩下来的日子,这样重要的时刻,太多的人记得,这样的压力,太多人和她们一起肩负,果然,在潘家父母,赵爸爸,唐姨,潘淼,甚至远在上海的唐澈的轮番轰炸后,她俩终于不情不愿的去查了成绩。
结果让人满意,两个人都不错,她属于超水平发挥,南征属于祖上冒青烟,枯井喷石油的超水平发挥。给潘淼回电话报喜信,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是他标志性的懒散:“考的不错?那是清华还是北大啊?”潘焱早已经习惯了他以讽刺自己为乐,可是像她和南征这样不求清华北大,只求不要太差的人,这种级别的挖苦实在是不能伤她分毫。“对了,你还要在赵丫头家呆多久?妈明天就玩回来了,这几天她往家打电话,我和爸就说你蹲厕所呢,弄得她以为你便秘,还要从云南给你带几瓶蜂蜜回来。”
当天下午。“南征,我待会就回家了。”
“再多呆几天吧,我爸昨打电话说又要去武汉和人谈事,近期回不来了,你要是走,我又一个人了。”
“不了,我妈明天回来,而且快要知道录取学校了,我也想回家静静心。”
等录取学校远比等成绩的时候难熬,那几天,她真的是数着秒过日子,直到有一天:
“老潘,你被哪录取了?”
“你先说你考到哪了?”
“你先说!”
“不,你先说!”
“费劲儿,我是第一志愿C大中文系!”
阳光照进屋子,波斯菊的叶子上滚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香甜,生活竟是如此的顺心合意,
晚上的时候,潘焱兴冲冲的对潘淼说:“你知道吗?我和南征都考到了C大中文系。”潘淼感叹:“你俩还真是孽缘深种。”“这叫缘分,你懂不懂,我和她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
潘淼点了点头:“是,你俩这种一直没皮没脸,死磕在一块儿的劲儿,突然让我想起一部经典名著里边的人。”“难道是白娘子和小青吗?真的啊?我一直觉得自己穿白裙子有一股仙气儿。”潘焱开始积极的遐想。“不是,不是,让我想想,哦,对了,是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潘焱没等他说完就扑了上去。尼玛,从两个仙女儿一下变成面目狰狞的妖怪,这是个什么落差!